林總管低著頭,瞧不見蘇沐棠麵上的情緒,卻也聽出了她聲音中的不耐煩,但還是頂著壓力道:“藥方是崔三爺給的,小姐吃的第一劑藥,還是是三爺離開前親自熬煮的呢。

老奴當時請府醫查驗過後,並無不妥,也的確是生經活絡的藥效。

是以,小人也並不清楚,這第一劑湯藥和旁的方子有何不同。

小姐若是想要知曉,怕是隻能問崔三爺本人了。”

所以說,那個人,那天晚上,在經曆過那樣的事情過後,竟然還有心力,竟然還有那份閑心,替她熬煮一碗治病的藥麼?

蘇沐棠諷刺地笑了笑,自己這兩輩子都遇到些什麼人啊。

娶了自己的丈夫,心裏住著別的女子。

一心要娶自己的人,睡了她府裏的丫鬟,卻又對她佯裝深情。

而她,卻被迫身受了這份心意。

崔三啊崔三,你這是要做什麼,想要我對你感激涕零嗎?

崔三賜藥的事情,並沒有影響蘇沐棠多久,因為這個時候,秋紅從京城尋來,帶來了一個天大的消息。

早在十年前因陷入弑殺先帝一案,被宮中慎刑司折磨至死的九皇子,竟然如今還活著,並在一個月之前於錢塘郡舉旗易幟。

九皇子的出現,眾人一開始並不相信,然經過錢塘郡太守李行知確認,此人的確是九皇子無疑,和先帝眉眼有五六分相似。

最重要的是他手上持有先帝的傳位詔書,那詔書經過幾位大家鑒定,的確是印有玉璽的真品。

這個消息一經散播,便引起眾人嘩然。

首要便是當年的弑父案被翻了出來,有這副未曾現世的傳位詔書,沒有人再懷疑是九皇子弑父,反倒是最後贏家的當今皇帝,成了眾人指責的對象。

道理很簡單,九皇子自然持有這份詔書,在他長成之前,絕無有弑父的可能。

而如今的皇帝,作為皇儲,卻有了天大的作案動機。

年紀大一些的朝臣,不免想到,當年也是今上堅持在九皇子拒不認罪過後,從宗人府又將他扔進了慎刑司。

慎刑司那是什麼地方,活人進去了再難出來,有的是讓人簽字畫押的招數。

果然,就皇子沒能熬過去,死前卻也救留下了畫押的證據。

如今看來,當年九皇子竟然置之死地而後生,退至臨安,嚐盡世間至苦,而今再卷土重來。

這些臣子中,就有對皇帝早就不滿的人。諸如錢塘郡太守,在確認詔書無誤後,更歎蕭祜有臥薪嚐膽的品質,聲稱九皇子蕭祜才是真龍天子,乃是正統所在,連同周邊的贛閔兩地太守向九皇子遞了投名狀。

集結了十萬大軍在臨安,隨時準備揮師北上。

戰事一觸即發。

而皇帝得知蕭祜還活著的消息過後,卻並沒有直接發兵,而是去了崔寶珠的陵墓哭墳。

寶珠啊,你怪我當初下手太重,你明知道老頭子偏心你大兒,連傳位詔書都擬好了,你叫我如何做?

難道要我坐以待斃嗎?

我乃嫡出的皇儲,並未犯下大的過錯,他何至於如此對我?

你大兒一個黃口小兒,不過會做些口頭文章,就得了老頭子的歡喜,謬讚他為文曲星轉世,轉頭就立了傳位於他的詔書。

他擋了我的道,難道不該死嗎?

至於你的大兒,他雖然未曾做錯什麼,但他既然生在了皇家,享了數不盡的榮華,便要受這千斤之壓。

皇家兄弟,從來沒有兄友弟恭,隻有成王敗寇。

怪隻怪他投錯了胎,怪隻怪他如此會討老頭子歡心。怪隻怪他擋了我的道。

我不過是做了於我而言,最有利的決斷,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不,我錯了,我不該留他全屍。

我應該將他碎屍萬段。

哈哈哈,崔寶珠,你可知,你為了你大兒去死,拋下了我和老七,讓我受盡生離死別之苦。

卻到頭來,你那個大兒,他還活著啊。

他還好生生的活著。

他還活著,可你老七和你卻是永遠回不來了。

他不僅好好地或者。還有朕的好臣子歸順於他,同他一起拿著老頭子的詔書,來逼我退位。

崔寶珠啊,崔寶珠,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這就你對我的複仇嗎?

皇帝自皇陵回宮過後,還未曾發一兵一卒,自己倒是先吐了一地的血。

這可把北衛朝廷的大臣嚇壞了。

如今叛軍打著“正大統”的旗號,蓄勢待發,而他們的皇帝卻為此事激得纏綿病榻,誰聽了不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呢。

有些心思多的,甚至在想,難不成九皇子那詔書是真的,皇帝被刺到了痛楚,這才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