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並未有多餘動作,僅僅是向前邁著步子,卻帶來一種久曆沉澱的壓迫感。
千華門弟子不用言語,都極為默契地傾了身子,以示對來人的尊敬。
男子卻對此視若無睹,徑直上了天壇,覓了一處陽光甚好的地方坐下。
沒有人敢上前同他講話,他也未見言語的意思,隻獨坐於桌案之前自斟自飲。
可九歌炩卻是個意外。
她握著一把折扇,負手朝他走去,“這位兄台,你怎麼獨自坐在此處啊?”
男子卻當她不存在一般,未見絲毫變化。
“喂!你聽不見麼?”她將折扇別在腰間,歪著腦袋打量他一番。
男子緩緩抬了眼,冷冷地一瞥,又恢複了原狀。
“能聽見啊!”她蹲下身注視著他起起落落的酒樽,撇了撇嘴,“你這樣不會覺得悶麼?”
男子終於停下了動作,將酒樽擱在案上,毫無語調道:“不悶。”
“哦。”九歌炩縮了縮脖子,又不甘地追問道:“你是哪一州的人,如何稱呼?”
男子的瞳孔不可覺地顫了一瞬,道:“寧州,由隹。”言罷又拾起酒樽,斟滿。
九歌炩雙眸一亮,激動地用折扇敲擊桌案道:“你是那位萬年獨身的由宮主,我聽兄長們常常提起你,今日終於見到活的了!”
“咳!”由隹不慎噎住,手一抖,酒也灑了大半。
劉法沐默默扶了額,果然是九歌氏。
九歌炩見狀忙掏出帕子給他擦酒,“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也嚇到你了?”邊擦還邊解釋道,“我們夷州一向民風開放,我沒料到你們其餘八州的人膽子都這麼小!”
由隹尷尬地僵坐著,動手又怕傷到她,不動手她又上手個沒完,隻好開口道:“姑……姑娘,不必……如此麻煩的。”
“你發現了?”九歌炩抬頭看他,又皺了皺眉,自言自語道:“看來還需再改進一下……”
言語間,由隹已經揮手消了酒印。
九歌炩仔細瞅了瞅,感歎道:“不愧是由宮主!兄……前輩,我是夷州小公主九歌炩,寧夷二州相隔不遠,改日我到你府上做客,你可莫要把我忘了!”
由隹隻想盡快打發她走,點頭道:“一定恭候!”
此時道上又來了兩隊人,一隊是秦州朝廷派來的龐氏父子三人,帶了不少的府兵;一隊是鳴沙幫的現任幫主單昭,帶了幾個脖掛金餅的油膩大漢,與他黑瘦的身形對比格外鮮明。
兩隊人在道上偶遇,客氣地打了招呼,便各自落了座。
再下來便是黎州大將軍楊危一行,肅穆地上了天台,又向場上的眾了做了問候,整齊地坐在一側。
外麵頓時一片死寂,便知是千華門的宿敵——南沽城來了。
弟子們皆垂了眼、繃了臉,泥塑一般地立於大道兩側,千華帶更是紋絲不動。
而為首的宇文全卻是頗為得意地眯起眼、勾起唇角,招招搖搖地經他們而過。
墨藍衣袍的一行便如同一滴不腐不滅的的千年之墨,淌過千華門弟子這張宣紙之上,所過之處,無不受染!
即便除了宇文全以外,其餘人皆以黑布蒙了半張臉,可那些露出來的眼睛,無不散發著濃冽的敵意。
一行人大大方方地在無極峰底落了座,又毫不避諱地將佩劍擱在橫案上。
可謂是明目張膽地與眾門派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