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還沒有周歲,你這個當舅舅的,就已經在琢磨著怎麼當一個弄權的外戚了。”
建熙帝的聲音很平緩,像是在說今日下雨,出門帶傘那麼平常。
屈修竭盡全力想低下頭求饒,但那聲“皇上——”就是卡在喉嚨裏,說不出口,也動彈不得。
外頭的雨夾著風,驟然就大了起來。
四麵的窗戶響起陣陣轟鳴,宮人們連忙上前打下遮板。
長風灌進建熙帝兩袖的寬袍,儼然有仙人之範,但聲音中的冷厲竟比閻羅還要讓人驚心。
“當著天,屈修。”建熙帝低聲道,“朕問你,你們屈家,到底是想往哪條路上走?”
屈修的臉原本已經沒了血色,此時變得更加蒼白。
屈修:“臣……臣心中不敢有其他盼望!”
“屈老爺子,屈老夫人呢?”建熙帝問道。
屈修無言,隻得用力地叩頭,哭告道,“皇上!我父親一生謹慎,我母親又是何等剛烈忠君的婦人!您問他們這種話,不是要他們以死明誌嗎!”
這一聲撕心裂肺的辯解,甚至沒有讓建熙帝皺一皺眉頭。
仿佛一塊石頭投進深淵裏,久久聽不見回響。
屋子裏沉寂下來,直到建熙帝淡淡地喚了一聲,“黃崇德。”
“奴婢在呢。”
建熙帝望著跪在地上的屈修,吩咐道,“你帶屈修回去,再當著屈家人的麵,把剛才朕問的話,原封不動地傳給屈家人,讓他們親自給朕一個答案。”
親自兩個字加了重音。
黃崇德微微沉眸,皇上這是要敲山震虎了。
“是。”黃崇德還是像先前一樣答道,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建熙帝一聲冷笑,“屈老夫人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不會動不動以死明誌。”
屈修的霎時漲紅了。
建熙帝又道,“今後若非召見,屈家人就不必再到這承乾宮來了;迄今為止他們所有的家書都收好,朕要親自過一遍目。”
“是。”黃崇德點頭,“那每日貴妃與母家的傳訊,要停麼?”
“停什麼,接著傳。”建熙帝冷聲道,“今後每一日的家書都抄送一份送到養心殿來。”
“是。”黃崇德道。
“至於你,”建熙帝冷眼瞧著屈修,“讓你這樣的人管宮裏的膳食,朕不放心。脫了這身官皮,回家好好反省吧。”
屈修顫抖著閉上了眼睛,俯身跪謝皇恩。
這一連串的吩咐下來,在場眾人聽得不寒而栗。
這承乾宮,似乎是要變天了。
不多時,太醫們在一起開了方,交待了幾處調養的注意事項,便先離去了。
黃崇德也領著屈修出門,外頭雨幕大了,屈修走得跌跌撞撞,還沒有一旁的黃崇德步子穩。
柏靈站在那裏目送屈修離開,但此時她已經沒有心力再想其他的事,隻覺得四肢乏得厲害,急需找個地方躺一躺。
可建熙帝的話顯然還沒有講完。
“貴妃想讓孩子在寧嬪那裏,那就放在寧嬪那裏。”建熙帝說道,“她的孩子始終是她的孩子,不會因為在鹹福宮過了一年半載,就變成寧嬪的孩子。”
屋子裏的宮人們都怯怯地應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