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邀請他們在屋子的中間裏落座,那裏堆放著與周遭不成比例的凳子和椅子,她顫顫巍巍地把蠟燭固定到茶幾的燭台上,“都是撿回來的東西,將就坐吧。”
老人的門牙掉了一顆,所以說起話來是漏風的,但舉手投足之間,柏靈依舊能感受到老嫗良好的修養。
“為什麼喊這位婆婆沈姨啊?”柏靈輕輕斜過身,看向阿離,“她看起來年紀不輕了。”
“不知道,一直都是這麼喊下來的,就沒改口。”阿離輕聲道,“她在這兒已經待了快二十年了。”
老嫗像是完全沒有聽見柏靈和阿離的談話,自顧自地在小屋子裏來回走動,顫顫悠悠地從這個抽屜裏拿了點什麼,又從那個櫃子裏拿了點什麼,最後端上來四杯用高沫沏的茶。
“我來介紹一下!”阿離對著老人高聲說道,“這兩位就是我之前和沈姨提過的客人!他們都很喜歡你做的鼻煙壺!所以想訂製一套收藏!”
老人笑了起來,帶起眼角的褶皺。
十四沒有入座,他起身繞著本就不大的屋子慢慢地看。
靠牆的木架上放著老人這一向的作品。大部分都是白色與黃色的薔薇,也有少量描繪遠山白霧,枝頭畫眉的作品。
“沈姨一直一個人住嗎?”
韋十四聽見身後的柏靈問道,老人確實聽不大清楚,連續重複了很多遍她才聽了個明白,而後便笑盈盈地點了點頭。
之後的對話也大都是如此,一個問題柏靈往往要重複兩三遍,老人才能明白過來。
“您就靠燒這鼻煙壺為生嗎?”
“對呀。”老人答道。
“您這兒的鼻煙壺怎麼賣?”
“公子挑喜歡的,這些已經做好了的,都是四十文一個,要是……要訂製啊,那就多加二十文工本費,燒一個壺呢,一般要十天,如果要加急,那就再加二十文,四五天就能取。”
柏靈愣了一愣,“那燒一個壺,到頂了也就八十文錢,開價這麼便宜,沈姨還有的賺嗎?”
“不用賺,圖個糊口,也圖個高興。”老人笑著答道,“反正一個人吃飽,全家人不餓。”
一旁阿離小聲補充道,“外頭有幾個也是做鼻煙壺蠻有名的師傅,訂單接多了趕不上交付了的時候都是到沈姨這裏救急的,轉手就是幾兩乃至幾十兩的銀子。”
“我很喜歡沈姨畫的紅薔薇。”柏靈說著,將方才阿離遞給她的鼻煙壺放在了她與老人之間的茶幾上,“時間倒是不著急,我可以半個月之後再來取,錢還是按加急的費用來給……”
柏靈那頭說著話,韋十四已經走到了爐子邊的陳列架旁,在架子最底部,一個用紅布包裹著的小竹籃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佯作不經意地一個個拿起這一列陳列架上的大部分鼻煙壺,而後慢慢俯身,輕輕揭開那紅布的一角。
“那邊的小兄弟呀。”老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再不來喝,你的茶要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