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間,她與曹峋四目相對。
柏靈心中隱隱浮上一個聲音——來了。
眼前的曹峋露出了圖窮匕見的陰鷙麵孔,柏靈垂眸而笑
“邵大人很盡職。至少我在城中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將城中的百姓安撫得很好。”
曹峋敷衍地嗯了幾聲,走近幾步道,“鬆青畢竟……還是年輕人啊,有些事情,看不真切。”
柏靈恭敬地拱手,“還請曹大人賜教。”
見柏靈神情真誠,曹峋輕咳了一聲,“邵寬這個人,和你看見的……可不一樣。”
“誒……?”柏靈有些困惑地顰眉,“哪裏不一樣?”
曹峋搖了搖頭,“他這個人,早就被金賊給利用了。”
“……被金賊利用?”柏靈低聲咀嚼著這句話,而後又抬頭看向曹峋,試探地問道,“曹大人是不是哪裏誤會了,倘若邵縣令真的和金賊有什麼瓜葛,現在兩頭望的糧倉隻怕是早就空了。”
曹峋笑了起來,他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肚子,笑吟吟地歎了口氣。
“要不然怎麼說你年輕啊……”曹峋輕聲道,“邵寬被金賊利用了,可他自己不知道啊。本府台肩上挑著一方州府的擔子,和申、常兩位將軍更是協作平順,邵寬這些年在做什麼呢?仗著自己是一方縣令,幾次設卡阻攔軍中調度……”
柏靈默默然聽著,沒有反駁。
聽到這裏,她已經大致聽明白了。
這些事,今早汪蒙也和她說起過。邵寬曹峋彼此不睦,前者嫌後者完全拋下了地方官員應擔的責任;後者則嫌前者處處和自己作對,甚至鬧去了京中害他被內閣點名批評。
如今金賊才退兵不久,曹峋就來親自清理門戶了。
“我大概明白曹大人的擔心了,倘若真的如您所說,邵縣令已經落入了金賊的陷阱而不自知,那兩頭望確實是危險了。”
“對對,”曹峋滿意地點了點頭,“本府台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柏靈有些為難地摸了摸下巴。
“不過什麼?”
“曹大人的這些推測固然很有道理,隻是您若以此為由上書朝廷,朝廷大概也會以捕風捉影判之。”柏靈輕聲道,“畢竟邵縣令隻是在按規矩做事,這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被金賊利用呢……啊,我是說,在朝廷看來。”
柏靈補了一句,“畢竟平京離此地千裏之遙,京中的上官很可能理解不了曹大人的苦心。”
曹峋笑起來。
“本府台早就想到了,來,鬆青看看這個。”他遞來一道折子,“這是本府先前收到的一封匿名訴狀,還記得本府台先前和你講過的楚州大案嗎?”
“記得。”柏靈接過折子,靠近燈籠,接著幾縷微光看起來,“就是那個沁園餘孽的大案?”
“正是,邵寬夫人的母家也牽扯其中,”曹峋臉上笑盈盈的,“我們這個邵縣令,和見安逆黨走得可近了,保不齊是身邊哪個人在他耳邊整日吹風,今日是不肯給申家軍和常家軍方便,明日會做什麼,那可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