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從踏進這間書房以來,他就無法保持緘默;對於方肇的警告,活像在
腦中溜轉過千百逼,隨口撂下來,一點都不困難。
「還記得你曾經輾轉托人,請『Black』為你公司的電腦資料庫設計防衛係統
嗎?」這是幾年前交到他手中的委托案之一,他始終記在心裏。
聽到此,媛媛知道了他的盤算,不禁在心裏喝聲采!
方肇沒回答,但看著他的眼神開始變得又驚又疑。
「我拒絕了你。」
「……你?!」方肇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Black可是享譽業界,電腦防衛係統的設計專家,他跟閻介霆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Black。」
方肇的嗓音陡然變得尖亢。「什麼?」
閻介霆真的笑了。「我曾經切入你的電腦,發現了許多資料。為了撐住這家有如空殼的公司,你做了很多有趣的事。」
「你……」方肇發現大事不妙,臉色開始變得凝重。
「如果把這些證據轉交給股東,或者是商業調查單位,不知結果會如何?」
「不……」
閻介霆點點頭,像玩弄老鼠的貓兒。
「我知道你不想坐牢,許多年前,你就把這個意願表達得很清楚了。你該慶幸,我也有同感,認為讓你到牢裏享受粗茶淡飯,未免太寬貸你。」
方肇跳起來,拍桌大吼。「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他瞪住了方肇因恐懼而縮起的瞳孔。「隻想請你記住,不管你做任何措施,我都有辦法切入你的電腦,把那些下流勾當看清楚。
他緩緩地宣布著。
「當年殺了人,你淨可以高枕無憂,當作沒事;但是,你的事業何時會垮台,
就請慢慢期待吧!」
方肇手腳發軟,委頓在座椅上。他知道,以後再也沒有安穩的日子可過了!
閻介霆撂下話後,便帶著媛媛轉身離開。
方書璋一路追出來。「等一等,介霆,請讓我說句話,拜托你!」
媛媛好生不忍,伸手扯了扯他。
看在媛媛的份上,他終於停下腳步。
「這幾年來,我一直感到很抱歉。」方書璋得到了機會,努力懺悔。「但是,那年我才十五歲,我沒有辦法抗拒父親,他怎麼說,我就得怎麼做,我……」
閻介霆閉了閉眼睛。
捫心自問,他恨她嗎?真的恨她嗎?
今天見到方肇,才發現他老了,雖然邪惡不改,但他也鬢發如霜。閻介霆驀然
明白,媛媛要他麵對的現實,到底是什麼。
是歲月!而歲月從不饒人。
當年,他還小,無力反擊,隻能任由方肇顛倒是非。
而方書璋……也是一樣,一樣的弱勢、一樣的身不由己。
或許,他恨的,一直都是被欺淩的無力感,所以才會不停地增長自己的實力,
讓羽翼豐厚,不但自保有餘,還能在緊要關頭反將敵人一軍!
仔細一想,在潛意識裏,他一直在等待反敗為勝的這一天……而媛媛看出了他的想望。
過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一共騙了我兩次。」他低聲控訴。「第一個謊,是被他利用,要我放過他。」
「我……」她亟欲道歉。
閻介霆不容情地往下說:「第二個謊,是你曾經說過,要成為一個享譽國際的
音樂家,但這麼多年來,你始終沒有實現。」
「……」方書璋驀然止住了哭泣,驚愕地望著他。
閻介霆沉默了一會兒才僵硬地說道:「對於這樣的你,我感到很失望,你並沒
有實現兒時的夢想。」
方書璋渾身一顫,驀地哭出了聲。
她知道,這是閻介霆說出口最接近原諒的話語,這就夠了,夠她停止撻伐自己
的良心。
「請多保重。」媛媛不忍心地勸著。
不再多說些什麼,閻介霆帶著她,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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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情緒的衝擊太大,也或者是要割舍掉一段回憶——無關乎快樂與悲傷,所以,在離開方宅之後,閻介霆沉默了良久。
他的沉默並不像過去那樣,充斥著疏離的氣息。媛媛陪伴著他從方宅回滴翠山
莊,從深夜直到天光。
最終,他眉間的結鬆脫。
「感覺怎麼樣?」
一直不敢出聲的媛媛,在他麵前探頭探腦,研究他的反應。
閻介霆歎了口氣,把她攬進懷裏。
「很好。」鼻尖埋在她的秀發裏。「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竟然這麼了解我,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