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快,就到了府裏遷居那日。
因要趕路決定先走水路,兩艘艅艎停靠在河邊,家仆正一個接一個往裏搬運貨物。足足搬了幾十個上了封條的烏木金鎖箱,才算搬完。
周張氏留了陳管家看管宅院,拖族中長輩幫忙管理事宜才放下心。各院主子隻帶了身邊的奴婢,但人數也有三十多人,再算上朝廷和南郡官府派來護送的二十幾名官兵,隊伍有六十餘人。
周尋雁被兄長周崢抱著,跟在周張氏身後,一行人陸陸續續上了船。說來也奇怪,雖說她胖,她兄長不過一十有三,卻能穩穩當當地抱起她。
“周娘子,周郎君,周女郎,一路平安啊!”
“一路順風!”
“……”
周尋雁的祖公周文公深受南郡百姓敬重,周揚也是賢名遠播,南郡百姓便自發來給他們踐行。一時間河岸兩邊擠滿了送行的人群,烏泱泱一片。
周尋雁趴在兄長肩頭,朝對他們祝福的百姓招招手。鬢邊的碎發被風吹起,百姓祝福聲絡繹不絕傳進耳中。這是屬於一個大族貴女的祝福,屬於她背後家族的祝福。
那無父無母無親族之人會被祝福嗎?
周尋雁在心裏默念了一遍祝福語。
會。
李姑姑清點了一遍人數確認有無遺漏,才讓船夫開船。這船是張家的商船,為了遷居特意借過來使的。
周尋雁跟周崢在艙房中嬉鬧,兩個人趴在地上玩一隻做工精細的竹螳螂,周崢手腳不知輕重,那隻竹螳螂就這麼被弄散架了。
周崢討好道:“玉奴別怪,等到了建京,哥哥給你尋更好的。”
“阿哥,你真討厭!”周尋雁抱著手臂,一張小臉氣鼓鼓的。
周崢看著她麵上鼓鼓的臉頰肉,忍住笑意過來摟她,討好道:“玉奴別怪,等到了建京,哥哥給你尋更好的。”
周尋雁剛要嗆他一句,外頭卻響起一陣嗬斥聲。
“你是哪來的丫頭!竟然敢偷東西!快快交代!”
一名渾身肮髒,頭發蓬亂的女童被丟到周張氏麵前,正不住地痛哭流涕。發現她的是負責看守財物的官兵,這小賊趁他們換班時貓進去偷盜,被落了東西回去取的官兵抓個正著。
周張氏皺著眉,問一邊張家派來的管家程叔。“程夠,你可認識這丫頭?”
程夠打量一二,回道:“女郎,這次張家隻派了一些船夫和奴過來,這丫頭大概是趁亂上船的乞丐吧。”因周張氏父親未逝世,程夠還喚她女郎。
“快快交代!”那名官名還在催,可那丫頭被嚇壞了,隻會哭哪敢說話?偷盜世家大族的財物是大罪,若是偷的是貴重之物,是要有牢獄之災的。
“母親,發生何事了?”周尋雁適時進來,望著地上哭泣的女童愣了愣。
“一個小賊,趁亂上來偷東西被這位大人抓到了。”周張氏把她抱在膝上,語氣平和。
周崢在一旁坐下,瞥了一眼地上的女童,冷聲道:“既然是偷盜之罪,就等停船了交給官府發落。”
一聽要被抓進官府,地上的女童便掙紮起來,向前爬了幾步,哭喊著:“求求貴主別把我打發去官府,二丫子知道錯了,二丫子知道錯了。”說罷,她便重重地磕頭,磕得砰砰做響,聽著都痛煞人。
周尋雁十分不忍,從母親膝上下來,“別磕了,不痛嗎?”她把手搭在女童發頂,柔聲製止。
“女郎……”二丫子抬頭,淚眼婆娑地看她。
周尋雁朝她微笑,“你可是有什麼難處?隻管告訴我,我母親心善,不會為難你的。”
二丫子淚如雨下,哽咽道:“我叫二丫子,原是附近賣魚翁的孫女,父母早故,祖父祖母把我拉扯長大。我祖父年紀大了,水性不大好了,在去年打漁時溺死在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