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黃小娘跟兩個丫鬟正給周思芙淨麵,一盆井水霎時灰黑。

頭式亂了要重梳,可寺廟住的都是僧人,哪有發梳?黃小娘無奈道:“解了編個簡單樣式吧。”

又是淨麵又是換發式,這讓周思芙來了氣性,語氣埋怨道:“都說了不要戴這些繁重頭飾,偏不聽我。”她把嘴一撇,別過頭不看母親。

黃小娘自知理虧,倒也不反駁,哄她:“我生的女郎如花之貌,素麵也好看。”說著還給芽兒她們使了個眼神,讓其附和。

芽兒是個機靈的,邊以手為梳整理周思芙的長發,邊嘴甜讚道:“女郎現下不上妝烏發雪膚,好不美麗。奴覺著就是神女下凡,見了女郎都羞得不敢見人。”

這話說到周思芙心坎上,她唇上也浮現出笑意來。便也覺著自己適才對母親說話不大好聽,語氣略帶討歉道:“我也不是怨母親,是不成想來這破寺廟還要一頓磋磨,叫人好生心煩。”

“母親知道。”黃小娘體貼地將她鬢邊一縷青絲捋到耳後。

周落蝶在外同家奴玩耍,那活潑笑聲傳進客房裏,聽著別有生趣。

周思芙重新梳妝好,出了門去到佛堂。那如春枝初冒頭的嬌俏容顏引人側目。

“可能算命數?”黃小娘拉著女兒,施施然來到佛堂右一處烏木小桌前。

桌上擺放著一個簽筒,裏頭插著不少顏色發黃泛舊的竹簽,看著有些年頭了。一位年輕的僧人立在桌後,他身後是有成人男子一般高的櫃子,裏麵放著解簽紙。這是寺裏專為百姓設的求緣角。

小僧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要誠心同佛祖求願,才能抽簽。”

“隻是抽根簽,這麼麻煩。”黃小娘聞言不由得語氣刻薄的嘀咕一句,帶著女兒去跪拜求願。

周思芙學著堂上其他百姓,閉眼雙手合十許願,末了再磕三個響頭。

我要嫁作高門主母,我要嫁作高門主母,隻要讓我嫁作高門主母我什麼都願意舍棄……

她腦海中冒出這麼一段話,像是著魔一樣重複。睜眼時正對上佛祖釋迦牟尼的一對金瞳,竟覺得那對眸子要把她看透了去。

怔愣一下,回過神時那名小僧已走了過來,把簽筒遞到她手裏。

小僧:“小娘子拿著簽筒開始抽簽吧,再求一次。誠心求告佛祖會看到的。”

黃小娘忍不住怨道:“剛才不是求過了嗎?”

小僧看著兩人,麵上笑意淺薄:“總是有施主抽簽時未思慮清楚,後又追悔莫及,所以寺裏就讓我們讓施主們先同佛說一遍,再抽簽求願。兩次機會,佛陀隻看心中最希望實現之事。”

“也就是說,這簽十分靈驗了?”黃小娘聞言驚歎。

“不是簽靈驗,是所求執念恰巧被佛陀聽到了罷。”說完,他退到一邊。

周思芙手握簽筒,一邊閉眼心中許願一邊抖動手臂。不一會兒,一支竹簽便從筒中滑出。

黃小娘眼疾手快地拿起。竹簽上隻有用娟秀小楷刻上的“卅”。

“怎麼隻有一個數號?”黃小娘皺著眉道。

那小僧並未解釋,拿過簽回到求緣角,從櫃上對應的格中取了簽條。母女二人跟了上去。

“枝花攀牆上,舉露朝雲端。風過雨又殘,世間安兩全?”小僧緩緩道出。

黃小娘不擅文墨,未出閣時父母教導她女子無才更為受寵。現下她聽得一頭霧水,未能解意。

周思芙平日學的都是歌舞彈琴的技藝,同母親一般疑惑。她問道:“何解?”

小僧把竹簽放入簽筒,解釋道:“女郎的心願會實現,不過高牆之花不若自立,雲端也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