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透過茶褐色的雲層向下窺視,就像是一隻獅子的眼睛,無數星星在無垠的蒼穹閃爍,飛行汽車奇特的影子像飛鳥一般悄無聲息地掠過深邃無際的墨色天空。
我剛剛離開辦公室回到合租屋。
雖然我的小屋隻有巴掌大點地方,僅僅夠容納一張單人床,一隻鬆木衣櫥,以及一張小書桌,可這是我在這個巨大城市的落腳處,我的私人領地、我的麻雀城堡、我的安全避風港。
我的周圍一片漆黑,從一百二十層樓高的窗口透入一抹對麵摩天大樓上巨大的立體電視屏上射出的刺眼光亮,正在實時轉播著名歌手陳紫馨的演唱會。我從不親身觀看演唱會,囊中羞澀的我通常會以各種理由來打消這種既花鈔票又消耗時間的愚蠢念頭,想看對麵就有,免費超大電視,這也許是地球上最大的電視。
立體投屏漫溢的光線從藏青色棉布窗簾的縫隙間鑽了進來,像是來通知我,奚落我,仿佛在說:“嘿,你的生活是多麼的貧乏無味,除了加班就是在查案捉賊的路上,而我們的生活是如此活色生香,那是由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構成。”
隔壁傳來種種難以描摹的聲音,那是隻有一男一女單獨相處才能發出的聲音。我愣愣地望著被窗外透入的藍色光線映出斑駁怪影的天花板,那令人馳思遐想的奇異動靜讓我的身體起了某種反應。
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疲憊能讓我自動忽略所有妨礙酣然入夢的可惡因素,窗外傳入的歌聲成了我夢中的音樂,而隔壁那令人心癢如同貓抓的怪異動靜把我送入了一場噩夢。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向我襲來。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房門悄悄地打開了。
一道臃腫的黑影從門後探出腦袋,晦暗的燭光映出一張皮肉鬆弛的胖臉,金邊眼鏡,病弱的微笑和邪惡的嘴巴。
蠟燭在這個時代用得極少。可這個猥瑣、陰鬱的男人卻喜歡自己製作手工蠟燭,一到晚上,那抹忽明忽暗的燭火便會飄然而至。
門被合上了。漆黑的房間中隻看得到那抹如同金色花瓣般的鬼火在搖曳,我用被子緊緊地捂住腦袋,裏麵悶得我喘不過氣來,不得已,我又微微撐開一條縫,從那條縫飄進來一抹熟悉的味道,裏麵混雜著他身上散發出來令人作嘔的油膩味以及隨著蠟燭燃燒而溢出的奇異香味兒。
我的心急速地跳起來。
一個渾身掛滿肥肉的身體鑽了進來,一隻肥厚的大手伸了過來,將我一把摟到懷中。
他像頭豬一樣哼哼著,像是在歡唱,又仿佛在□□。
我渾身顫栗起來,卻不敢出聲。
“別怕,爹隻是在檢查你現在是不是成大姑娘了。”
可他不是我爹。
“然然,你們娘倆吃我的,穿我的,一切都要聽我的。否則,我就把你們趕出去,不聽話你就會變成無家可歸的人,睡大街的滋味兒知道嗎?不準逃,過來!”
那種令人窒息、瀕臨死亡的感覺扼住了我的喉嚨,我身處厚重濃稠的夜,暗無天日的地底,這裏沒有空氣,沒有光明,沒有希望。
生命的小小火焰在暗夜中顫抖
我驚慌失措地喘不過氣來。
電話鈴聲大作,幾乎要掀掉我的頭蓋骨。刹那間,不時纏繞我的噩夢悄然逝去,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嘟囔道:“什麼事?”
滴的一聲,意識助理接通電話,一個聲音在我耳朵裏說道:“緊急情況,立即前來報到,”
“我正在休假,休假——你明白嗎?!”
“人是渺小的,工作是永恒的,休假是可有可無的。立即前來報到,馬上!”那個聲音堅持說道。
不對勁。“就來。”我答道,翻了個身爬了起來,隨手撩起睡衣的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腦子裏麵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