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老師停了一會才說：“吳為，我上次跟你說轉大專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我跟學校說過了，即使你上了中專，隻要你願意，隨時可以轉大專。”
吳為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康老師，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了，隨便問。對你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如果我答不上來就愛莫能助了。”
章妙妙：……聽起來康老師是真喜歡吳為這個學生啊！
“康老師，您是不是覺得推拿師是藍領，沒有白領工作體麵？”
康老師愣住了：“你怎麼會這麼想？我的專業就是針灸與推拿，我怎麼會覺得做推拿師不體麵呢？而且推拿和按摩技術含量是不一樣的，普通人分不清，難道我也分不清嗎？”
“您的專業是針灸和推拿，可您並不是推拿師，而是教師啊！不管您教的是什麼，教師這個職業說出去就很體麵，不是嗎？”
“吳為，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或者說了什麼，會讓你有這樣的誤解。”康老師的聲音變得嚴肅了：“我絕對不會對推拿師或者任何職業有任何歧視。”
“我相信您。”吳為急忙解釋：“那康老師，您為什麼堅持勸我去讀大專？即使我讀了大專，如果還是推拿專業，除了學曆好聽一聽，到底和中專有什麼區別呢？”
康老師愣了一會才弱弱地說：“你也可以選擇推拿以外的專業，比如中醫或者鋼琴調音師啊！”
“所以，難道您不是希望我將來有個比推拿師更體麵的工作嗎？您並沒有勸所有的學生這樣做，您隻是特別關心我，因為我的過去，所以我選擇讀中專做個推拿師，您特別為我覺得惋惜，對嗎？”
康老師愣住了，過了半天才開口，聲音裏帶了幾分歉意：“吳為，也許我下意識是這樣想的吧！對不起，如果我這樣做傷害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康老師，沒關係，您會這樣想很正常，也沒有錯，是我沒有辦法接受您的好意。我很感激您對我的賞識，我能和您分享我的真實想法嗎？”
“當然了！”
“康老師，我剛失去視力的時候，一肚子委屈和憤怒，覺得命運對我太不公平。我什麼都沒做錯，為什麼我會失去我的視力？！為什麼就因為我瞎了，我能選擇的職業就隻有可憐巴巴的那幾樣？為什麼大部分的瞎子根本沒得選，就隻能做推拿師？我失去的隻是視力，我並沒有失去我的腦力和能力啊？！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吳為的聲音有些微微發抖，可以聽出他是在拚命控製自己。
“可是，人終究是要麵對現實的。現實就是，我失去了視力，我的能力就打了很大的折扣。我越了解盲人的生活就越失望，越灰心，越難以接受現實。我狂暴，我抑鬱，我不停傷害自己，同時也不停傷害我的父母。”
康老師唏噓地說：“吳為，失明確實很痛苦很無奈，可是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要放棄，奮鬥到底……”
“康老師，你是不是也和其他老師一樣，要拿海倫凱勒或者張海迪來激勵我？沒錯，她們突破了自我，突破了殘疾人的限製，她們真地偉大。可我呢，我不是個偉人，我隻是個俗人！麵對失明的現實，我害怕了，我沒有勇氣去挑戰自己；我退縮了，我隻想過簡單一點輕鬆一點的生活。不是每個盲人都是海倫凱勒，不是每個殘疾人都是張海迪，您能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