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剛剛冒頭,幾陣雨過後,空氣滿是濕熱,隨便動一動,渾身都是汗。裏衣緊緊黏在身上,難受得很。
人人叫苦不迭,都道今年這天氣反常,比往年悶熱許多。
舒泯氣定神閑地坐在草屋的蒲團上看書,看得入迷,半點不覺得身上難受。
古話是有道理的,心靜自然涼。
不平先生躺在一旁的草席上一聲接一聲地歎氣,緊緊皺眉,不大說話。
舒泯以為是天氣悶熱的緣故,恐他中暑,趕緊打了清水進來,又擰了濕帕搭在他額上褪暑氣,自己複又靜靜坐在蒲團上溫書。
不平先生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一把將濕帕扯開,兩手枕在腦後,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唉——”
舒泯無法靜心了,合上書本,“師父,您這是怎麼了?”
不平先生扁著嘴不開心,也不答她,翻身對著牆,重重歎了口氣,還是不說話。
舒泯走上前,“先生,學生如今已能百步上牆了,您可還滿意?”
不平先生對著牆壁閉著眼有氣無力地擠出兩個字,“滿意。”
半點不上心的樣子。
他平日裏朝死裏逼舒泯練功時,可不是這副懶洋洋的模樣。
舒泯又將桌上剛寫好的文章拿過來,“這是學生剛寫好的文章,先生可要看一看?”
“滿意。”
答非所問,照樣是懶洋洋地兩個字。
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泯清清嗓子,以手為扇,悠悠扇著,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郝姑姑新得了一壺桂花釀,聽說不錯。”
“滿意、滿意······”
有氣無力的聲音從牆間傳來。
舒泯走到桌前撩起衣擺坐下,繼續翻開書本。
剛翻了一頁,席子上的人彈起來,圾著鞋衝到舒泯身邊,一掃方才喪眉耷眼的樣子,口水都要淌下來了,笑嘻嘻地腆著臉問道,“哪兒呢?哪兒呢?”
舒泯明知故問,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眨巴著無辜的雙眼,淡淡問道,“什麼?”
“小丫頭子,你少給我來這套,別人不了解你,老兒我還能不了解你?老兒可是你親師父!酒呢?桂花釀!”
舒泯氣定神閑地翻著書本,嘴裏悠悠地答他,“先生還知道您是親師父啊?”
“老兒怎麼不知了?”不平先生叉著腰。
舒泯眼睛慢慢掃著書本,嘴下卻不饒人,“那先生可做到一個師父應盡的本分了?”
“做師父的本···本分?”
這年頭當師父的反倒要向學生盡本分了?這是什麼歪理?
舒泯啪地合上書本,“論文,學生的文章先生不看、不批,扔到一旁。論武,這淩波微步也是時候該教下一步了。先生作為師父,哪一樣做好了?哪一樣盡為人師者的本分了?”
不平先生讓她一下說懵了,但自己的目的依然記得很明確,雖然語氣莫名有些虛,“那···桂···桂花釀?”
舒泯叩叩桌子,“先將功課批了再說。”
“好嘞。”不平先生趕緊答應道,忙不迭地去批改舒泯的文章。隱隱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對。
心中惦記著桂花釀,也來不及多想,匆匆看了舒泯的文章,一麵批注,一麵給舒泯講解。語速是前所未有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