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三月末的盛京,春寒料峭。

淅淅瀝瀝的細雨從早落到晚,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彌散在皇城的每個角落。

酉時,一排排紅色燈籠已經被宮人點亮,勉強照亮了皇城正中的承天門和兩側暗紅的宮牆。

宮門口,輪值的侍衛在雨中跨刀而立。

細密的雨水落下,沿著禁衛們頭頂的八瓣帽盔聚集成小股的水柱,無聲地滲入他們冰冷的鎧甲,順著縫隙浸濕了裏衣。

禁衛皆同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地佇立原地,卻無端地生出一股如銅牆鐵壁般堅不可摧的氣勢來。

為首的侍衛首領身高九尺有餘,光明鎧披身,鳳翅盔壓鬢,雁翎刀在手。俊美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濃黑的劍眉下,一雙墨瞳卻比這黑壓壓的夜色更暗。

忽然,已經下鑰的宮門被一隊著錦衣衛服、配繡春刀的護衛推開,十餘名錦衣衛護著中間一頂暗青暖轎,一路從宮外疾行而來。

跟在暖轎旁的撐傘男子麵白無須,手中提著盞宮燈,正神色匆匆地催促著轎輦快些趕路。

雖然這一隊人馬走得很快,但小轎被四名昂藏大漢穩穩地抬在肩頭,坐在裏頭的人感受不到半分顛簸。

“站住,轎內何人?因何事入宮?”侍衛首領橫跨一步攔住小轎,右手按在腰間長刀,冷聲詢問。

轎旁的少監劉岩見有人竟敢攔自己的路,臉色不悅。隻是天晚色暗,他瞧不清對麵人的模樣,倒不好貿然發作。

待他提高掌中宮燈,瞧見攔路人的麵容後,眼底的不耐瞬間消失,臉上也掛起諂媚的笑容。

劉岩對著男人行揖禮後,才用尖細的嗓音解釋道:“蕭千總,這轎內的人是儀鸞司副指揮使裴玉裴大人。陛下急召裴大人入宮,還請千總放行。”

蕭玄策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話卻是說給轎輦中的人聽的:“劉少監也知道本官的職責所在,就不要為難下官了。按照規矩,無論是誰,都要查驗過身份才能入宮。”

“這”劉岩聞言,神色緊張地瞟了一眼身邊的轎輦,額角滲出冷汗。

盛京之中,有膽子查驗錦衣衛轎輦的人,掰著手指頭數一數,這京城中也不超過一隻手來。

不巧,他麵前的蕭玄策正是其中一位。

隻是這話蕭玄策有膽子說,他劉岩卻沒勇氣再對著轎內的人複述一遍。

裴玉的性子陰鷙記仇,早就是盛京裏公開的秘密了。

甚至有人曾在背地裏說,寧願得罪內閣閣老,也不願得罪錦衣衛裴玉。

得罪閣老,好歹死得明白,得罪了裴玉,或許你飯桌上多喝了一口白粥,他都能給你羅列出板上釘釘的十條死罪。

裴玉其人錙銖必較的脾性,可見一斑。

轎內始終沒有動靜。

跟在後麵的十來個錦衣衛卻對蕭玄策沒什麼好臉色。

這位蕭大人自從被提任為神機營中軍千總,負責皇宮內外安全守衛之後,便對他們錦衣衛討是尋非,總要借公務之由來找茬。

錦衣衛在內殿輪值,職責範圍與神機營多有重疊,故而雙方的摩擦時有發生。

如今蕭玄策更是明知故犯,將他們副指揮使的轎輦當眾攔下,簡直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雙方的氣氛越發劍拔弩張,而被夾在中間的劉岩卻在心中後悔不已。

去宮外請裴大人入宮本是一件美差,畢竟裴玉身兼錦衣衛儀鸞司副指揮使一職,又深得陛下寵信,正是前途無量。

若能在這位大人麵前得臉,日後的好處自然是不必說。

然而一心邀功想要的他卻忘了,今日正是蕭千總當值。

這兩位大人不對付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隻可憐他夾在中間,進退兩難。

劉岩心中越想越悔,然而此刻他的臉上卻也隻能掛著討好的笑,努力將氣氛緩和:“蕭千總,勞駕您通融通融,這天寒雨密的,就別”

比起得罪小氣狠戾的裴玉來,得罪剛正不阿的蕭玄策反而是他目前最優的選擇了。

“劉公公,你退下吧。”忽然,一直沉默的轎輦內傳出一個年輕男子慵懶的嗓音,打斷了劉岩的未盡之言。

那聲音就像初春時分,封凍的泉澗在陽光下冰消雪融的泠泠清響,帶著股子冷冽浸骨的寒意,卻又格外的清越好聽。

劉岩立刻低頭退下。

轎輦的青色轎簾被一隻手從內裏揭開。

那是一隻修長白皙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青色轎簾的映襯下,越發白皙通透,修剪得圓潤整齊的指甲蓋還透著隱約的粉,整隻手就像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不見一絲瑕疵。

僅僅是一隻手,就已經美得驚心動魄。

緊接著,裴玉那張俊美陰柔的麵容從轎簾後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