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莊的突然發難,讓形勢陡然緊張,帳內的氣氛也劍拔弩張,樊噲等人皆怒視項莊,右手紛紛握在劍柄上,這一幕,被同樣坐客的項伯看在眼中,他思索片刻,起身嗬斥道:“莊兒,在漢營之內,不得無理!”
項伯故意把‘漢營’二字咬的重一點,這是在提醒項莊,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項莊是有備而來,他也知道,韓信已無心追隨楚軍,自己也不可能改變什麼,本打算暗派刺客刺殺韓信,卻不想,張良從中插一腳,把韓信秘密轉移走了,而且,就安置在劉邦營中。
可想到後來的暗渡陳倉,項莊心中多少難以平衡,韓信就像一根刺,卡在喉嚨裏,咽不下也拔不出,他帶來的痛,無法言語,也不能用外力來鏟除,而此時,韓信就是那根刺,那根插入喉嚨裏的刺。
而一旁的蕭何在驚愕片刻,他立即意識到,項莊不會是無中生有,恐怕韓信真的就在營中,而韓信,蕭何是知道的,尤其是豐邑一戰,韓信的計策天衣無縫,這更讓蕭何對韓信另眼相看,此時他見氣氛緊張,立刻起身陪笑道:“項莊將軍,這件事你誤會了,韓信不曾來我營中,所有在籍名冊,都在我手中,若將軍不信,可讓孔吉隨我一同前往偏帳,我願讓您一一查閱。”
蕭何的圓滑,立刻扭轉了尷尬局麵,劉邦也點頭笑道:“既然賢弟認為,人在我營中,那你查一查吧。”
以退為進,好計謀!項莊也不便把事情鬧得太絕,若上天決定讓韓信歸附劉邦,自己難道能與天鬥嗎?況且,楚漢爭雄,自己也未必會敗在韓信手中,倒不如大度一點算了。
“哈哈哈,劉將軍,我想,這的確是個誤會,我也隻是聽說而已,這件事,不要再提了。”項莊笑了笑,拿起酒杯道:“為了賠罪,我先幹為敬。”
項莊仰脖喝下杯中酒後,將杯口朝下,看了看帳中眾人,拱手道:“我明日會親自送劉將軍入蜀,隨後我轉道走江陵,回江東,這一別,但願我們能早日相見。”
“嗬嗬,賢弟客氣了。”劉邦也笑著回一句,見項莊已有去意,乃起身拉著項莊的手道:“如果韓信真在我軍中,我會親自把人交給你的。”
“是去是留,由他吧,劉將軍莫要當真。”項莊敷衍一句,與劉邦一起向帳外走去。
……
送走項莊,劉邦又與項伯喝了很晚的酒,等送走項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此時,眾人已紛紛回營,隻有張良和蕭何,酈食其沒有離去,三個謀士圍著碳鍋,安靜的烤著火。
沉默了許久,劉邦看向一旁的張良,半信半疑的問道:“韓信,真的在軍營嗎?”
“恩。”張良點點頭,劉邦似乎並不關心一般,又問道:“這一次項莊和項伯來,明擺著是項羽想要監視我,難道我劉邦還能半路跑了不成?”
劉邦顯然很氣憤,臉上的青筋直蹦,一旁的酈食其拱手笑道:“項羽做的越仔細,說明他越忌憚您,這是好事,劉將軍不妨換個角度看待這件事。”
停了下,張良又道:“況且,項莊乃梟雄本色,他都對韓信如此忌憚,可想而知,韓信此人絕非浪得虛名,劉將軍何不破格提拔?”
“唉,這件事需從長計議,如果現在弄得太明目張膽,恐怕會惹來項莊的質疑,眼看大軍就要入蜀了,在此之前,我不想在激發矛盾。”
劉邦的擔憂不無道理,張良知道,眼下不宜再多說什麼,而一旁的蕭何早有話想說,見二人正在商討,不便參與,始終沉默,此時二人皆沉默不語,蕭何乃拱手說道:“這次主公南遷,很多百姓扶老攜幼,爭相追隨,我認為,主公何不分出一支軍隊,護送百姓移居漢中,百姓乃立國之本,主公莫要失了這次良機。”
“子房如何看待此事?”劉邦並沒有急於回複蕭何,他轉而看向張良,張良此時雖然端著茶杯,但他並沒有喝茶,思索片刻,張良也同樣扭頭看向劉邦,歎道:“劉將軍想要居漢中多久?”
“子房這是何意?我一刻也不想留在漢中。”劉邦略顯不悅,但他很快又猜透了張良話中另有深意,他眼前一亮,看著張良,笑問道:“子房讓我舍棄百姓?”
“所謂‘舍得’,是有舍才有得,劉將軍雖然暫且放棄關中,實則蓄勢待發,臥薪嚐膽,安知其無意複仇,舍棄百姓,是為了他日將軍能夠殺回關中,建立更穩定的民心,快則三五月,遲則三五年便會殺回,將軍何須在意這一時呢?”張良放下茶杯,掠須笑道。
劉邦雖然將信將疑,但他並不會對張良的話產生懷疑,隻微微點了點頭,一旁,蕭何還想再勸,劉邦卻已擺手道:“我意已決,蕭大人不必多言。”
蕭何吃了閉門羹,隻得拱拱手,不再開口,氣氛陡然變得緊張,不久,張良輕歎,“明天進入山崖,就是離別之時,我有幾策,望將軍勿忘。”
“好,子房不妨直說,我定然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