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門前,急著出城的富戶車馬排了長長一條街。
宮中動亂不知何時才能停止。有閱曆的富戶們已能推斷出後麵兩個月的京城境況。
宮中先平亂。
接著是四處捉拿亂黨叛軍。
極可能采用連坐製,但凡有一絲兒嫌疑,其鄰人、親友皆要治罪。
不如趁著宮裏顧不上外間事時先跑,待半年後再回來。
馬車裏坐的是富戶,逃命的窮人拖家帶口擠擠挨挨行在馬車周圍,要靠雙腿逃命。
一行三十餘口裝扮襤褸,混在人堆裏,根本看不出此前是錦衣玉食的大戶人家。
他們並未帶任何家產,隻隨著人群急急往城門去,指望能盡快出城。
一位少女看著身畔的青年,口中著急道:“阿哥,莫看了,等我們出了城,有機會還會再回來……”
柳太醫心急如焚,心中估算著時間。
來不及了,再不救治,就來不及了。
他心中再也按捺不下,向少女交代道:“你們先出城,出了城莫停歇,隻管逃命。我……”
他緊緊摟一摟少女,又上前一把拉住母親,撲通一聲跪地叩首:“阿娘,莫惦記孩兒,孩兒去替父親贖罪。”
他狠心一轉身,便反向而去。
少女在身後著急追了幾步,便再也追不上他……
皇宮裏,貓兒為皇帝上著妝。
這回要畫的,名叫“精神抖擻上朝妝”。
皇帝還是那個皇帝,隻加重腮紅,使得麵色紅潤;強調了眼妝,令他雙目炯炯;用淺色粉底打在麵頰處,抵消了受傷帶來的消瘦感。
待她為皇帝暈開一點點口紅,打扮停當,方緊緊盯著皇帝的雙目。
她想讓皇帝記得應承她的事,然而到了此時,她已無力多說一句話。
皇帝正色道:“你放心,朕記得。”
他一步步挪去院裏,看著院中的幾位皇子,一聲震怒:“不肖之子,膽敢弑父!”
皇子們齊齊跪去地上,紛紛辯解不敢。
貓兒靠在裏間,聽著外間的騷動,隻覺全身已無一絲力氣。
她心中想著,這回怕真是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也罷了。
既然搏不到性命,隻能搏自由吧。
她看著受傷癱靠在牆根的明珠,低聲道:“對不住你……”
想一想穿過來這一趟,她對不住的,都是廢殿之人。
對於蕭家,她沒有對不住的。
她甚至沒有對不住鳳翼族,他們同泰王合力威逼挾持她,也達到目的了。抽她的血也抽了。
她這一輩子,唯一對不起的……
外間忽的傳來一聲沙啞的男聲。
她立刻扶著牆起身,踉蹌而去,見蕭定曄如天神一般站在院裏。
她一步竄過去,滿懷希望的望著他,問道:“心頭血,可得了?”
沉默,他低垂著眼皮,不敢看她。
她心下已是明白,活是不可能了。
“證據,可得了?”
半晌,他終於抬眼,緩緩搖了搖頭。
她不由的後退,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不可能,一場宮變,泰王不可能痕跡都不留。
她立刻轉身撲向泰王,抓著他衣襟道:“你老奸巨猾,你……你……”
她腦中的聲音忽然道:“別著急,還有吳妃,她是人證。”
沒錯,還有個吳妃,她手裏還有個吳妃。
隻要她將吳妃帶到皇帝麵前,由吳妃戳穿泰王,皇帝就能赦她出宮。
她麵上浮現笑意,指著泰王道:“你等著,你等著……”
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忽兒往院外跑去。
蕭定曄焦急呼喊:“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