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秋暮,清晨已有些冷。
白家另一位才人的宮院裏,一場“本貓妖奉勸你老實些”的戲碼正在上演。
這院落貓兒曾來過。
在去歲冬日某一個半夜三更,她曾同蕭定曄躲在院牆外的樹子上,裝神弄鬼驚嚇過新白。
那時,她在樹上俯瞰院落,新白娘娘同她的宮娥們被嚇的哭爹喊娘,她心頭頗為舒爽。
時隔近一年,她的身份變了樣。
那時在樹上時,她還是被各種陰謀算計所壓迫的那個廢殿小宮娥。
現下她卻已成了皇子的一位夫人。如果她願意,她也同白家的兩位女子一般,即將就要投入到宅鬥大業中去。
此時,她坐在椅上,對著麵前的新白娘娘呲了呲牙,緩緩道:“今兒我來,是想向娘娘討一回去歲冬日的債務,娘娘養了一年,可以開始還了。”
新白娘娘心下抖了兩抖,故作鎮定道:“你此話何意,本才人聽……不懂。”
貓兒一笑,目光從她略顯消瘦的身子自上而下梭巡過,轉去她身後兩個消瘦宮娥的身上,最後放在了自家宮娥麵上:“我現下身份不同,你代我去同她們說。”
明珠便抿嘴一笑,從腰間抽出一把利刃,上前一步。
瞧見眼前幾人臉上變了色,她更是喜笑顏開,往幾人麵前踱過幾步,方一把扯住新白娘娘身畔的一位宮娥,回頭同貓兒道:
“主子,奴婢先開膛這個宮女兒可成?她日常勞作,瘦肉多,適合烤了吃。”
那宮娥聽到她這般一說,雙腿如篩糠一般,轉頭望著自家主子,高喊一聲:“娘娘救命!”
眼看著她家娘娘並無要護犢子之意,立刻雙眼一翻,利落的暈了過去。
明珠便撲通往貓兒麵前一跪,懺悔道:“奴婢一時大意,竟讓這宮女兒嚇破了苦膽,染苦了肉身。奴婢認罪,求主子責罰。”
貓兒冷哼一聲:“一共就這幾口肉,瞬間損失了一人,你真真能幹。後麵再粗心大意,本妖就先吃了你。”
明珠如逢大赦,連連磕過頭,方起身再往眼前幾人看過,指著已麵如土色的新白娘娘道:“這個肉身錦衣玉食,雖說也有些清瘦,可用來爆炒也將就。”
新白聞言,立刻要跟著前人也暈上一回。
明珠眼明手快將她提溜起,一掰她下巴,迅速往她口中塞進一根紅豔豔的辣椒,捂著她嘴令她吞服進腹中,方轉頭看著貓兒,邀功道:“把她辣精神,一時半會昏不了。”
手再往後一掏,不知從哪裏掏出幾個小瓶,依次灌進新白口中:“醬、醋、料酒,先替主子醃著肉,好盡快入味。”
新白娘娘此時已攤在地上,涕淚皆流,狼狽不堪。
貓兒歎了口氣,道:
“你在宮裏,想高升,原本沒有錯。然而以你的資質,想謀得一片天地,太難。
你進了這吃人的地界,與其想著宮鬥,不如想著如何保命。否則,便是我不吃你,還有旁人吃你,渣都不剩。”
新白聞言,明白貓兒今日前來並不是真要吃她,而是要為老白出頭。
她望著貓兒,喃喃道:“進了這宮裏,要是不爭,難道就真要等老等死嗎?”
貓兒不言,隻向明珠努努下巴。
明珠一躍而出,隻兩息間,院門口已有了腳步聲。
老白娘娘從門檻跨進來,看著地上的新白娘娘,正色道:
“話就撂在此處。你想受皇上恩寵,去想旁的法子,莫來招惹我。
從今日開始,我與白家再無瓜葛,你便是傳信出去令父親母親向我施壓,也無濟於事。”
新白蒼涼一笑,顫悠悠起身,望著老白吆牙切齒道:
“我靠你?我自小家中貧寒,能入宮成了才人,你當我靠的是你?我靠的是自己!
我親愛的表姐,我倒是要看看,在這宮裏,我不靠你,我能不能走在你上頭!”
老白麵無表情道:
“你若有本事去同旁的娘娘爭,你去爭便是。隻想要利用我,卻再不可能。
胡姑姑今兒隻是來敲打你,下回再出現在這院裏,不見血不會離開。”
新白卻冷笑一聲,原先的蕭瑟恐懼再也不見,代之以豁出去的瘋狂:
“胡姑姑?姑姑隻想著為旁人出頭,可想過自己?你若能將你頭上的一正四側全鬥倒,我才服你!”
她緩緩一笑:“明兒,五殿下可就要去喬家,行納征之禮呢!”
老白才人衝過去,揚手一巴掌,新白嘴角當即現了血跡。
辰時的日頭白茫茫掛在天上。
雖宮中層林盡染,美不勝收,然秋風卻已提前送來了蕭瑟之意。
行在宮道上,白才人搜腸刮肚的組織著措辭,待快到才人殿前,方硬著頭皮道:
“你別太擔心,喬姑娘的性子出了名的溫柔,待她和殿下成了親,斷不會磨搓你。現下你又認了兩家幹親,腰身粗壯,更不怕哪個輕易敢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