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百花寨地處凹處,算的上溫暖。
在別處要到春末才綻放的荼蘼花,在現下的百花寨已漫山遍野。
雪白、酒黃、火紅。
顏色多樣,掛滿枝頭。
荼蘼花,末路之花,花語代表盡頭與結束。
貓兒坐在廳裏,問向烏蘭寨主:“紅色荼蘼花,摘下花瓣培幹。需半車左右,三日內可能成?”
烏蘭寨主思忖半晌,答道:“詭道門因要鍛造金屬製兵器,爐火常年旺盛。將花瓣揪下後放在爐子周圍,三日可得,隻是利用烘烤的法子,花瓣快速脫水,其狀必皺。”
貓兒歎口氣。
如何正確炮製做胭脂的幹花瓣,她怎會不知。
那是要清洗幹淨後放在溫和日頭底下緩曬數十日,既能保持花瓣的原色與香味,還能保持形態與韌度。
韌度強的幹花瓣不易碎,有利於長途運輸與儲存。
然而現下已經到了這種逃亡的地步,她還能有什麼講究。
隻要有個花瓣的形,由小羅公子運送去衢州。
以明珠對她的忠心,定然會留在衢州鋪子裏等她消息。
明珠熟悉花朵,貓兒也曾對她提及過各種花的話語。
等她見到荼蘼花,再結合小羅公子語焉不詳的一些信息,一定能猜到這消息與貓兒有關。
明珠將消息傳給隨喜,隨喜定然會前來百花寨打探。
這便算是消息傳遞的第一步。
等隨喜到來,能否猜到她和蕭定曄轉去了北地……
她雙眸一眯,緩緩看向烏蘭寨主:“寨主對於我同蕭公子結親,可有過什麼想法?”
烏蘭寨主神色略略有些不自在。
貓兒正色道:“但說無妨。”
寨主一吆唇,硬著頭皮道:“鳳翼族與蕭家百年不相容,仇恨幾乎要印刻進每個族人的骨子裏。
然而,從數十年前族內理念不同一分為二,眾人已能開始理智看待百年前之事。
當年蕭姓和我族爭奪的是旁人的天下,若真要說世仇,也該是百年前的皇族與我等兩家有仇。
鳳翼族同蕭家的仇怨,說到底,也不過是分贓不均之仇。”
她誠摯望著貓兒:
“聖女同蕭聖夫成親,眾門主支持,確然不僅僅是因為你二人感情深厚。
以現下的局麵,我二十六門派若不倒向泰王,勢必還要繼續受其騷擾。即便倒向泰王,隻怕最後也是個被人踩著屍首上位的結局。
與其往明明白白的死路上走,眾門主不如擁立蕭聖夫,為各門派與寨民們搏一條活路。”
貓兒點點頭。門主們的動機,果然被蕭定曄說中了的。
大家現下已經是綁在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起死,一起生。
她目光灼灼望著烏蘭寨主:“如若你女兒被泰王捉走,逼迫你背叛我,你會如何?”
烏蘭寨主麵色一瞬間蒼白,嘴唇幾番顫抖,想要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貓兒知道自己的問話過於噬心。
便連蕭定曄都無法在“母親和媳婦兒一起掉進水裏,先救誰”的問題上做出明確回答,然而她卻必須將烏蘭寨主逼進死胡同。
人隻有在兩難的事情麵前,才會顯露本心。
她得知道,烏蘭寨主可信到什麼程度,這二十六門派可信到什麼程度。
她得確定,她能不能將她和蕭定曄的行蹤托付給烏蘭寨主,好讓此後隨喜尋過來時,能從烏蘭寨主口中得到確切消息。
她沉聲道:“我不逼迫你現下就給出答案,我還有三四日便要離開。希望最後那日,你能給出真心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