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微曼帶來的小插曲,改變了殷夫人和王夫人之間隱隱彌漫的硝煙味。
兩人的關係還未來得及進一步發展,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殷家嫡子殷小曼裹帶著風雪從門外進來。
十四歲的少年麵上還未脫離稚氣,雖然吊著個膀子,全身的精神頭兒卻仿佛是三頭六臂。
他昂首挺胸稟明來意,要去祖母家中小住。
他道:“孩兒現下手臂受了傷,不能去學堂,正好祖母也病了。孩兒便去同祖母兩個一起,互相鼓勵,一起康複。”
殷夫人睨自家娃兒一眼:“胡說什麼,你斷了手臂,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祖母隻是一時傷心、精神不濟,幾日就能好。誰要和你一起康複。”
但私心裏極寬慰自家娃兒的孝順,又道:“你能想去為祖母盡孝,為娘很高興。也不圖你什麼,你去陪著她說說話就成。”
殷小曼大喜過望,雙眸如星光閃爍,做著保證道:“母親放心,孩兒一定鞠躬盡瘁,不讓母親丟臉。”
殷夫人便嗔怪道:“平日讓你好好讀書,你卻不知爹娘的心意。瞧瞧,隨口說出一句話,就丟了你的人。”
殷小曼隻笑嘻嘻應下,又忽的跪地向殷夫人咚咚磕兩個頭,再轉頭向貓兒也磕兩個頭,起身道:“阿娘,師娘,孩兒這就走啦,保重!”
殷夫人的心思隻在自家娃兒怪異的行為上停留了一息,便吃驚道:“什麼師娘?”
貓兒目送殷小曼出了房,方轉頭望向殷夫人:“夫人竟不知?小曼是我家夫君收下的徒兒,此生唯一的弟子。”
殷夫人身子一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貓兒笑道:“夫人是不是高興的合不攏嘴?隻怕整個大晏,再也無人有幸拜我家夫君為師了!”
殷夫人一時隻覺天旋地轉,轉瞬間鬢發已被冷汗打濕。
自家夫君堅持當純臣多少年,與多少陣營周旋過,臨了臨了,沒有讓娃兒牽扯進皇子奪嫡大戲的道理啊。
女管事見她麵如土色,著急道:“夫人?夫人?”
她從最開始的慌亂中竭力穩下心神,抬手端起一杯茶飲個幹淨,方問女管事:“大人呢?他何時回來?”
女管事忙道:“大人才離府不久,怕是……”
殷夫人立刻道:“差人去二門上等著,一旦大人回來,便告訴他,我有要事相商。”
女管事匆匆離去,殷夫人方恢複了些從容,望著貓兒:“近兩日娘家事忙,我竟不知小曼何時多了位師父呢。”
貓兒心下歎了口氣。
她能理解殷夫人方才的失態。
殷夫人不願讓自家娃兒攪和進皇子之事,就和她最初不願進後宮一樣,都不願沾染皇家事。一個沾染不好,小命就要玩完。
她當初還好,來來去去一個人,沒什麼九族。
殷家可不同,近親、遠親、姻親……九族夠夠的。
她今兒原本是來故意找茬的,用那些花啊、病啊等等,同殷夫人過兩招,權當解悶。
現下卻覺著有些如坐針氈,佯裝打了個哈欠,道:“昨兒夜裏睡的晚,現下腦袋有些暈。咦,外麵雪小了,我也回去了。莫送莫送……”
她從正院出來,心下一時有些沒著沒落,也不用丫頭相送,一人在雪中緩緩前行。
待快到客房所在的院落時,卻聽到噠噠幾聲馬蹄聲。
殷小曼背上背著包袱皮,牽著馬從才掃過雪的角門前經過。瞥見站在院裏的貓兒正怔怔望過來,他立刻住足,向貓兒深鞠一躬,鏗鏘有力道:“師母就等徒兒的好消息吧!”
貓兒聽著這莫名其妙的話,眉頭一蹙,將將要多問兩句,小曼和馬的身影已雙雙被院牆擋住。
風雪沒有絲毫減小的架勢。
殷小曼出了府,站在上馬石上,一隻手拉著韁繩躍上馬背,略略等待了片刻,一旁支路上便跑出個十二三歲的小廝。
小廝疾步上前停在馬邊,仰頭同自家少爺低聲道:“小的看的清清楚楚,莫說後院馬廄,便連周遭好幾處院落的馬廄,所有的馬都已裝好了馬鞍和馬掌。”
殷小曼點點頭,唇邊含上了必得的笑意:“阿爹說他們今兒午時要出發,應該差不多。我先去城門外等著,瞧見暗衛的蹤跡,我立刻跟上去。”
他低頭對小廝吩咐:“阿娘和祖母兩頭如何瞞,不用我再教你吧?你隻要拖過三日就成。”
小廝鬱鬱的點了點頭,又嚐試最後一次說服:“少爺的胳膊才斷了沒幾日,長途跋涉疏於養護怎能成?少爺請三思。”
殷小曼哼了一聲:“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小爺我奔向燦爛的明天啦!”
一夾馬腹,極快的隱沒在了紛紛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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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定曄和殷人離在午飯之前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