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力府的女主人,聽不得自家閨女被人抹黑,神情已極為冷漠。
蕭定曄忖了忖,轉頭望望四處下人,道:“還請朱力老爺遣散下人,以防他們聽了去。”
朱力老爺恨恨瞪了自家老妻一眼,同蕭定曄道:“大晏有句話的,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王公子請說的,不怕被人聽的。”
蕭定曄隻得道:“令嬡搶走的,是在下原本為妻室所買的一件……胸衣。令嬡說,要當成在下送給她的定情信物。胸衣之事若流傳出去,在下最多被笑話幾句‘風流浪蕩’,可令嬡的名聲……”
“啪!”的一聲,朱力老爺一掌拍在桌案上,轉頭低聲嗬斥自家老妻:“不拉不拉不拉!(都是你慣壞的她!)”
朱力夫人麵容晦暗,心中暗罵自家女兒不爭氣,竟讓人捏了把柄。
蕭定曄話鋒一轉:
“在下這兩日於客棧中靜思,自覺身份低微,不能納令嬡為妾。若娶令嬡為正妻,在下又做不出休妻之事。
在下今日登門,並非要同朱力老爺與夫人相談提親之事。而是要談如何遮掩秘密,兩家既不結親、又能守住令嬡清白。”
他正色道:“在下這一方,家中自上到下都是口嚴之人,絕不會泄露隱秘。隻是令嬡……隻怕她自己四處說出去,斷了她的前程。”
朱力夫人蹭的站起身,厲聲辯駁道:“不會的,她不會的。你家不當癩蛤蟆的,咬不住她這隻天鵝的!”
蕭定曄冷笑一聲,道:“夫人如此說,自然對兩家都好。”
他轉首望著朱力老爺:“老爺方才提醒的極好,如若在下為官,殷大人會不會放手?老爺放心,在下跟隨在他身畔雖隻有不到兩月,可已知極多事。他若不放手,在下也有法子令他放手。”
他起身扌包拳揖,以退為進,轉身便往廳外而去。
阿蠻立刻緊緊跟上。
蕭定曄的最後一句話,以及在蘿卜宴上若有若無提及的幾句話,仿佛一根鉤子一般,勾住了朱力老爺的注意力。
在蕭定曄主仆二人將將要邁出垂花門時,管家終於上前攔住二人,賠笑道:“公子留步的,夫人失態的,老爺就來的……”
阿蠻冷笑一聲:“朱力家高門大戶,我大晏人配不上的。兩家還有何好說的?!奉勸你家多多拘著自家小姐,莫瞧見大晏漢子就往人懷裏撲……”
正說到此時,遠處朱力老爺急匆匆趕來,向蕭定曄扌包拳賠罪道:“賤內不懂事的,王公子千萬莫在意的。家中飯食不好的,我們去酒樓裏再談的?”
……
正街邊上一條支路,往裏拐進去,是成片的民居。
能住在黃金地段的番民,自然非富即貴。
坎坦國被排擠出逃的一支皇族,作為最初依附大晏的一脈,提前占據了大好地形。從胸衣鋪子出來不多時,拐個彎再走上兩步,就能到坎坦皇族的宅子。
這兩步,貓兒走的舉步維艱。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這兩日,總是日日給自己上上一課。
一堂不夠,再來一堂。
兩堂不夠,還加一堂。
直到她終於明白“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時候,十根腳趾已被砸成了一堆肉泥。
她拄著兩根光腿棍,站在瑟瑟風中,想著自己即將要麵臨的考驗。
信物,她去哪裏找坎坦國的信物。
就這張臉成嗎?這臉不成,哪張臉才成啊?稍微提醒一點點,姑乃乃立刻就能畫出來啊!
此時眾人挑著一桶桶的飯食走在前方,後麵是幾個會武的漢子。
中間夾著她。
好在她早上用銀票充大爺,發揮了些作用。她收買來的為人老實、行事縝密的“聰明”漢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她略略慢了幾步,與前方眾人拉開一點點距離,方壓低聲音,側首同聰明漢子道:“我們自己人的,誰的武功最好的?”
漢子指了指走在貓兒身前的牛眼漢子:“管家武藝超群的,十幾個人打不過他一個的。”
貓兒眉頭一蹙:“皇叔宅子裏守門的呢?他武藝不高的?”
漢子凝眉靜思半晌:“守門的糟老頭子的,隻會幾個招式的,打不過屬下的。”
好哇,原來是誆人啊!貓兒心中一聲冷笑,繼續向聰明漢子打聽:“此回父皇派本王前來的,你等可是失望的?原本可是指望父皇派旁人來的?”
漢子立刻恭敬扌包拳:“不敢的,屬下們不敢妄議的。小王子極好的。”
貓兒嗤笑一聲,立刻探手要往漢子袖袋裏去:“你說話不老實的,拍馬屁的,銀子還本王的。”
那漢子微微後退兩步,同她拉出個距離,訕笑道:“屬下說的真話的,十幾年沒回國的,忘記國內人的。”
哦?她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你等跟了皇叔十幾年的,背叛他的。現下投靠坎坦的,我不敢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