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憧憧的房裏,蕭定曄站在門邊,一時躊躇不敢上前。
他望著一臉著急的貓兒,低喚一聲“阿狸……”
貓兒連一眼都不願看他,隻用力將微曼抱在懷中,抬腿就外走。
將將出了門,聽見院門處傳來細微人聲,是彩霞背著鋪蓋卷到了院門前,正七手八腳的幫守門婆子解穴。
貓兒仿佛見了救星,忙忙呼喊:“彩霞,快來為殷曼解穴。”
彩霞不知何處來了歹人竟敢向殷府之人下手。
她還未解開守門婆子,隻得先一步奔向貓兒。
等瞧清楚站在貓兒身畔的人是誰時,登時明白是誰幹的好事。
她不敢造次,隻得苦著臉同貓兒道:“胡姑娘,這點穴手法獨特,奴婢解不開……”
貓兒立刻道:“走,我們去尋殷大人!”
彩霞又苦笑一回:“奴婢的功夫與我家大人同出一脈,奴婢解不開,大人定然也解不開。”
誰能解開?彩霞明明白白的望向貓兒身畔那青年,心中腹誹:姑乃乃,求求你同你家漢子說兩句軟話,先饒了我家小姐。否則隻怕我家夫人要同你們拚命哇!
貓兒仿佛聽到了彩霞的心聲,扌包著微曼轉身,定定望著蕭定曄:“我將她,視做我的孩兒……”
蕭定曄心中立時愧疚起來。
孩子是貓兒心中最深的刺,她說她將殷微曼當做孩子,這句話不可謂不重。
他雙指微動,微曼立刻從貓兒懷中掙紮下地,雙目含淚,看看蕭定曄,再看看貓兒,堅強的一抹眼淚,二話不說轉頭便走。
彩霞忙忙同貓兒道:“奴婢先去送過小姐,再來陪姑娘。”放下鋪蓋卷追了出去。
院中一時安靜下來,除了定在門口還未被解穴的婆子,以及躲在耳房裏的粗使下人,便隻有僵持著的年輕男女。
蕭定曄輕輕牽住貓兒的手,從賣慘入手:“為夫被你踢傷,到現下傷勢更嚴重,已翻不得牆……”
貓兒站在原地,原本想要說一句“幹姑乃乃屁事”,待話出口時,卻隻是低聲問道:“我踢傷了你何處?可用過藥?”
語氣中有四分溫柔,三分關心,還有三分的客氣。
蕭定曄倏地鬆了口氣,忙忙湊去她耳邊,低聲道:“你誤踢到了我……那處,隻要走路便扯著痛……”
貓兒再沒有出聲。
他半晌等不來她的繼續關心,隻得道:“還沒有用過藥,為夫害羞,不想讓旁人上藥。你同我回去,我們趁著這兩日能歇息,好好在房中養傷,可好?”
貓兒輕輕搖搖頭,後退一步,從他手中抽出手:“你的身子要自己愛惜,不可諱疾忌醫。我這幾日有要事,耽擱不得……”
他著急的靠近一步,立時痛的彎了腰,在院中昏黃的燈籠映照下,也能瞧見他額上細密冷汗。
她立刻撇下她心中的堅持,上前扶著他,著急道:“怎地傷的這般重?”
扶著他進了屋,躺去床上,方急急要出去喚下人。
蕭定曄抓住她手臂,忍著痛道:“莫喚郎中,我不願意,我惡心男人……原來的客房裏,阿蠻該已送去了膏藥。”
貓兒又心焦又憤恨,同他道:“你縱然要使苦肉計,也斷沒有算計那塊肉的道理。你不想坐龍椅了?”
他拽著她的手不放,將她拉過床畔,環著她的纖腰,低聲道:“不想了,若沒有你,我什麼都不想要……”
這樣的情話聽在貓兒耳中,此前她定然會覺得甜到了心尖上。然而經過了這樣一番折騰,她再聽他說這樣的話,隻覺得心中滿是壓抑,是對她的情感綁架。
她站著不動,直到外間再次傳來腳步聲,方揚聲道:“彩霞,回舊客院端藥油,再去將阿蠻喚來。”
彩霞看著自己還丟在簷下的鋪蓋卷,覺著自己今夜隻怕用不著在這客院歇息,心中想著這兩口子終於消停了,大大鬆了口氣,轉身而去。
廂房裏,蕭定曄的心裏卻沒有彩霞那般放鬆。
他心下壓著的大石,在貓兒扶他進了房中時,原本已減輕。然而此後,當他無論說什麼貓兒都是沉默以對時,那心頭的大石又全力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