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家的人循著一牆之隔尋來的時候,蕭定曄正被大王和小王折騰的手忙腳亂。
他或許不該起了一時的熱心,從窗戶一躍而下,跳到那個沾了馬糞、又淋的濕透的小胖墩前。
等他解了外裳包住了這崽子,便再沒能脫身。
小崽子將他當成救命的稻草一般,緊緊摟著他的頸子,鑽進他懷裏嚎啕大哭。
總角發髻上沾染的馬糞,盡數抹在了他下巴和半邊麵上。
小王和大王雖常常有內鬥,可在外人麵前永遠行動一致。
大王鑽進了蕭定曄的懷裏,小王作為雙生子之一,自然不能和大王行動有異,也拚著命的鑽進了蕭定曄的懷中,扒拉著他的頸子跟著哭起來。
蕭定曄哪裏有過帶娃兒的經驗,一時之間悔不當初。
他想要將兩個胖崽子轉一個給隨喜,可無論哪個都不願往隨喜懷中去。要是將將沾到了隨喜的衣衫,小崽子們的吼叫聲便更大。
一牆之隔的,他們的小姨翠玉,便是循著這驚天動地的聲響到了這裏,爬上了牆頭,瞧見自家的外甥和外甥女被一個陌生人齊齊扌包在懷中,著急的大喊:“大王、小王,你們阿娘給你們說過什麼?”
這樣的一聲喊叫,十分有效的製止了二人的哭嚎。
大王將腦袋從蕭定曄的頸窩上抬起來,吸溜著眼淚和清鼻涕哽咽道:“阿娘,說,不能,和生人,說話……”
翠玉又道:“還有呢?”
小王跟著回道:“還說,不能,翻牆……”
翠玉向蕭定曄訕訕一笑,又忙忙向兩個小崽子使眼色:“快回來,你阿娘就快巡完鋪子,回來瞧見你二人這般,要打你們的小屁屁!”
一番威脅的話將將說完,大王小王又齊聲嚎啕。
蕭定曄忖著,這一對娃兒的娘親怕是個嚴厲的婦人,見兩個人哭的悲傷,一時起了些軟心腸。
然而旁人的娃兒終究是旁人的,他忙忙躍上牆頭,要將懷裏的一對燙手山芋交出去。
可探頭一瞧,這一對娃兒的小姨也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身量並不高,無法扌包著兩個娃兒跳下牆頭。
他隻得又從牆頭上躍去鄰家,等翠玉也跟著跳下去,方將兩個小崽子交出去,想了想,還是解釋道:“這個大的淋了水,全身濕透。”仔細著涼……
翠玉忙忙替自家兩個外甥道歉和道謝過,扌包著兩個小胖墩吃力的去了。
窄窄小巷裏,大王終於止了哭泣,吸著鼻子同他小姨打商量:“姨姨乖乖,不告訴阿娘,可成?”
翠玉斷然拒絕:“我從來不騙阿姐,你們兩個人做出的好事,就得自己承擔後果。”
大王小王齊齊拉長聲“啊”了一聲,一時哀聲歎氣的停不下來。
蕭定曄站在牆邊,微笑半晌,方躍過了牆頭。
*
吳妙妙巡完鋪子回到家時,她身上掉下來的兩塊肉才沐浴過,換過衣裳,正披著薄被齊齊坐在日頭底下晾幹濕發。
院裏晾衣繩上正滴著水的,除了兩個小崽子的衣裳,還有個陌生男袍。
翠玉說告狀就告狀,向來沒有含糊。
三兩句將大王、小王的英勇事跡說過,吳妙妙果然黑了臉,拉長聲道:“吳思奈!吳樂文!!”
大王和小王在還不怎麼懂事的時候,他們阿娘叫他們“哥哥”和“妹妹”。
等有了“大王”和“小王”的雅號,日常便用雅號稱呼二人。
但凡連名帶姓叫上了名字,那就是她真的生了氣。
大王、小王一看不妙,立刻揚聲喚道:“舅舅,舅舅們,二十四個舅舅們!”
外院通往內宅的門前,二十四個坎坦青年將門堵的嚴嚴實實,密切注視著內院的狀況。
然而無論雙王呼喚的多麼令人心疼,這二十四個舅舅都不敢進去幹涉其中。
兩個娃兒見這麼多人都在袖手旁觀,終於點名道:“哈維舅舅,救命啊!”
哈維是這二十四人中最能幹、最受吳妙妙器重的,日常買賣上有何問題,哈維最能給妙妙出主意,是個既有大局觀、又有行動力的青年。
然而妙妙縱然在買賣上很重視哈維的意見,可在教育娃兒的事情上,卻獨斷專行。
當她要發威的時候,這院裏任何人都不敢幫著兩個崽子。
哈維在這喀什圖的商界名氣不小,素有威名,可對著自家這兩個外甥,心把子卻軟的沒有什麼原則。
聽聞兩個小崽子向他求救,他不好出聲回護,隻忙忙往院裏的樹上看,暗示二人:你娘要是動手,你們就上樹。她不會爬樹,拿你們沒有辦法!
然而兩個小崽子才三歲多,在看人眼色上,沒有什麼天分。哈維使眼色使的眼睛都抽了筋,也未令二人了悟。
妙妙冷笑一聲:“請外援?沒用。”
她向翠玉下令:“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