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證鏡沒有直接跟我說龍鱗書的事情,而是帶著我們去往他那隱世古族的所在,說去了之後一切就都明白了。在路上閑來無事,倒也聽他說起了不少那古族的往事。
所謂天吳虞人一族,倒是跟之前所說的耗子洞的提法有點接近。本來並沒有這麼一族人,隻是聚居在虞地的數個大家族而已。本來偏安一隅過的還算安生,誰知道倒黴催的遇到了假道罰虢且胃口奇大的晉獻公,不光虢國被滅,虞國也沒跑了,難兄難弟一起亡了國。
幾大家族居所正在晉獻公攻虞的秘道必經之處,這下想投降都降不了,晉獻公憋著勁就要滅口。數千族人無奈之下隻能玩命的逃跑,逃出幾個算幾個。
也是這幾大家族命中注定,逃亡的途中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水災。洪水帶著泥石流滾滾而下,整個山頭都如同被暴雨衝下來一般。一時之間死傷無數。雖然這水患也斷了追兵,可這幾族的族人更是損失慘重,幾乎是十不存一。但也因為這因緣際會,大水災驚動了水伯天吳,治水的同時將幾大家族殘餘的數百人救了出來。幾大家族也因此決定摒棄過往恩怨,合而成為一族,專心侍奉水伯天吳。他們以神獸為尊,自稱為天吳虞人,摒棄原來姓氏以示同過去決裂,以甲乙丙等為族姓,算是對之前各家族的一個區分,所有人從此避世而成了隱世一族。
在神獸庇佑下的避世,最大的好處就是基本沒什麼外來因素打擾,可以安心的男耕女織世外桃源,雖然算不得“不知有漢何論魏晉”,但也是相對閉塞,尤其是在繁衍一事之上尤為明顯。原本的五大族姓慢慢變成了三大,到了數十年後,幾乎每個人都能和其他人對上多多少少的血緣關係。如果照此下去,再過幾十年,這天吳虞人一族自己就把自己給滅了。
後來,一位族長下決心拍了板,改了老祖宗的規矩,開始派人四處走動,一方麵了解外界信息,另一方麵也是尋找當年戰亂水患走失的族人後代,主要目的還是慢慢的壯大族群,至少能讓族群繁衍下去。也就是在這種前提下,賈證鏡的先祖才被尋到,並帶回了族裏。
故事回到現在,天吳虞人的聚居地早已經不是什麼世外桃源了,而是一個數千人的村子,毗鄰一個不小的縣城。村子裏也有村長支書,也有青年外出打工,不少家庭還買了小汽車,沒事去縣城趕集逛街賣點山貨。而與其他普通村子略有不同的,就是這村裏家家戶戶不拜觀音不參佛,更不要提什麼五行八卦道法自然,家家戶戶的堂屋都供著一個天吳的木雕。而這村子裏的村長也好,支書也罷,也是要聽村裏幾位賈家長輩的話,這整個就是活脫脫中國農村大家族的典範。
賈證鏡帶著我們進了村子,徑直走到了村子中間的祖屋祠堂,帶我們去見族長。這祠堂在一片三層小樓中間格外顯眼,看得出明顯翻修過多次,有強烈的明清風格。一進門口,院子當中就擺著一尊巨大的天吳石像。繞過石像進堂屋,裏麵擺放著密密麻麻一牆的牌位,每個牌位前麵都點著一根小小的蠟燭,燭光隨著我們的走近而輕輕搖擺著。
看著這一大堆牌位,我回頭衝著毛八寶皺了皺眉頭,實在對這個有不怎麼好的回憶,總容易聯想到槐樹村那點破事。
賈證鏡沒注意我們幾個相互之間的小動作,恭恭敬敬的站在牌位前深深鞠躬,然後口氣恭謹的說道“四老板,毛先生,這裏供奉的是我們一族曆代族長的牌位。”
這話聽的我更是咋舌,好家夥,光族長的牌位就擺了一麵牆,這還真是隱世古族的派頭。我沒再吭聲,畢竟到了人家地頭,還要有事要辦,順著人家心意點得了。於是學著賈證鏡的樣子走到靈位前,畢恭畢敬的鞠了個躬。鞠躬的時候我順勢瞟了一眼,這些牌位倒是沒有明顯的高低錯落,隻是依著年頭一排排碼放整齊。每塊牌位都規規整整的黑漆白字,顯然是有人精心收拾,這倒是讓我心裏那個別扭勁少了不少。
轉過靈位牆往後走,穿過一道不長的小廊,進了座小樓。這小樓就兩層,外麵看上去平淡無奇,就像農村常見的那種老屋,隻是它高出一截罷了。進屋也是很平常的居家擺設,沙發茶幾配一台還算時髦的大電視。
賈證鏡也不客氣,把我們三人讓在沙發上,便自己去張羅著端茶倒水。我對著房子倒是沒什麼興趣,但就是感覺熱。順手把折扇抽了出來,剛想打開扇兩下,一直幹枯的手掌突然從我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按住了折扇。
這一下把我嚇了一跳,整個人噌的一下就往旁邊躲,要不是哈姆博格伸手拉住我,估計一屁股就坐地上了。毛八寶也是一驚,隨手抄起茶幾上的煙灰缸就要砸過去,賈證鏡趕緊邁步過來攔住了他“這是我們族長,毛先生別衝動。”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手的主人是個同樣幹癟的老太太,頭發已經全白了,也很稀疏,已經能明顯的看見略微發亮的頭皮了。她雖然站的筆直,但背還是有點彎了,兩腮向裏凹著,臉上的皮膚紋路極深,已經明顯的有些鬆弛了,但兩個眼珠子鋥亮,甚至都可以說是精光燦燦了。光看這麵相,這老太太至少得九十往上,不過這精神頭也確實是一般老太太不能比的,裏裏外外透著一股子威嚴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