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薑月年本人不情不願,但要幫自己的大師兄鑄劍這一碼事,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定了下來。
“別皺巴著一副臉了,快點過來練習鑄劍。”李焱朝她吆喝道,“難道你想違約嗎?”
“我已經和他明說了你是我的徒弟,你違約,就相當於是我違約。我可不能就這樣讓你砸了我打鐵鋪的招牌。”
他從爐子底下的黑炭裏抽出一柄小錘。這柄錘同體漆黑無比,連一絲鐵光都看不見,似乎是放久了,錘頭的邊緣都凹凸不平。
“聽好了,這把小錘就是你的鑄劍錘,之後的一個月裏,你都要用它鑄劍,且不能離手。人在錘在,你們必須形影不離。”李焱隻說了簡單兩句話,薑月年整個人都聽傻了。
薑月年拿著她的錘,風中淩亂:嗨呀,你可真是我的“好師傅”啊!當初教我學劍的大能師尊,他都懂得要給我配一副威風凜凜的好劍,怎麼反倒到了鑄劍這裏……就是一把破爛不堪的壞錘啊?!
“你去工作台幹什麼?那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李焱招了招手,將薑月年直接帶到了後房,後房與前房截然不同。
這裏寬敞上數倍,且正中央還有一鼎銅製大爐。爐身盤踞著幾條大獸,它們扭曲著身子,四根爪趾鋒利如刃,爐心就是它們大張開的嘴,獠牙中,烈火正在熊熊燃燒,看著十分駭人。
薑月年繼續向上看:那卷曲的胡須彎成了一節一節的銅環。銅環上綁著無數根粗製麻繩,而每一根麻繩上都纏著一把廢棄的劍。劍身爬滿青苔,看上去已經有些年歲了。
“這些是……?”
李焱:“是我做的殘次品。”
“我當初也和你一樣在這個地方從零開始學鑄劍。”
“這些劍都是經過我手,一錘一錘敲出來的。我天資愚鈍,學了三個月都沒有上手,而這些廢劍本該扔進爐子裏融成鐵水重塑,可教我的師傅硬是將它們全掛了起來,讓我一邊錘一邊看。”
“他說‘你就看著你做出來的東西慢慢悟吧。鑄劍最基礎的‘打鐵’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其中秘訣不過寥寥八個字:為眼熟爾,為手熟爾’。這一眨眼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日子過得可真快啊。”
薑月年:三個月?能讓大師兄拜托幫忙鑄劍的師傅……居然花了三個月才入門?那如辰星一樣的劍塚,像是一座彌天大山,沉沉地壓在了她的肩頭,還有心髒上。
很快,她便開始了自己的“修行”。
練劍與鑄劍都與“劍”息息相關,薑月年發現:它們其實有相當多的共同之處。她入劍宗修劍時,先練的是一套名為“站坐臥跑躍”的基本功,而到了這裏,這套基本功就變成了——“東西南北敲”。
東敲輕,西敲重,南敲輕,北敲重,劍形勻稱,方可抽刀斷水,如果稍一不慎有所偏差,那就會讓劍的效果大打折扣。而劍最終會到劍修的手中,若是位劍修大能倒還尚可,若是位劍修新手,那她就是在害他啊!
“為劍塑型”之後便是“為劍鑄體”。型為“方寸”,體則是“體積”,薑月年學到第十天後就在這個地方遇到了瓶頸:她總是因為掌握不好力度,不小心把手中的熱鐵敲成兩段。
“啊!又失敗了!”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後房再次傳來一聲尖銳的怒吼。
哈——!我就知道,就算她先前是劍修又怎麼樣?不會鑄劍就是不會!李焱慢悠悠地晃進來,本意是想要鼓勵薑月年“別灰心,別氣餒”,可看到地上的斷劍之後,他人傻了。
李焱隨意撿起一柄地上的斷劍將兩段拚起來,這時候,他發現這些斷劍的邊緣嚴絲密合,不僅契合完美,且異常光滑。他用刃尖在自己的鬢發上隨意一繞:
好家夥。
這些斷劍除了“斷了”以外,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這就是純正的“上品鐵劍”。
百獸爐裏的鐵水沒有摻雜任何多餘材料,薑月年無論怎麼打,都隻能捶打出普通鐵劍。而普通鐵劍分為“上品、次品、差品”三種等級,也就是說:它的最高等級隻有上品。
而上品鐵劍可以做到“削發如泥”,看著自己那一小撮可憐的鬢發,李焱他……徹底服了。
這就是有天賦和沒天賦的區別麼?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薑月年朝他招了招手:“師傅,你快過來教教我,這劍鑄到一半怎麼總是斷?”而現在,這個有天賦的人還要叫他這個沒天賦的幫忙看看哪裏出了問題……李焱直接哽住:他覺得哪裏都沒有問題,薑月年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時間問題”。
這還教個屁!
既然你這麼天才,那就自己悟去!
“你這是遇到了第二個瓶頸期。”李焱神神叨叨地開口道了一堆廢話,“打鐵打到這一步就是會斷,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你別心急,也別氣餒,隻要勤加練習就一定會……”
說時遲,那時快,李焱的話剛說到一半還沒有說完,薑月年就“猛然頓悟”了:“啊……我知道了!錘子敲完東西南北後,這中間便會越錘越薄,越鑄越脆,劍脆易折,自然就容易斷裂。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