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榮威國公府(1 / 2)

旬安十年八月,距中秋剛過三日,明明正是雁過留聲,天朗氣清的日子,卻總有人很是不識趣,攪了這大好時節。

“唉——”

“郡主母親早亡,如今旭王爺還傳出了這般噩耗,真是……”頭戴墨綠色抹額的老婦人悲慟欲絕極了,嘴唇翕動半晌,終是歎了一句,掉下兩滴鱷魚淚來,顫抖著撫袖擦拭。

像是不知道麵前的人為何這般痛哭無聊,這話中淒慘身世的主人公半點都不搭茬,隻在旁邊冷眼瞧著。

如此,這廂演著獨角戲的老婦人便顯得尷尬極了,幸好還有其他人接茬,倒也不至於沒有台階下。

旁邊穿著寶藍色的衣裳,有著一雙三角眼的年輕婦人,忙不迭地點頭應和著:“是啊,郡主還年幼,又是旭王府的獨苗苗,這日後……唉!”說罷也拿起手帕沾了沾眼角,頗有之前那位幾分鱷魚淚的真傳。

這人如此語焉不詳,未盡之言平生惹人遐想。

老婦人自然又是一番哭訴,二人你來我往,無不是說些可惜、心疼之類的話;這場麵,相信無論是誰看了去,都不得不要感歎一句……果真是血脈情深。

而被人這樣哭訴著可憐的岑煙,看到這副做派,心裏卻是一陣陣地嗤笑。

大戶人家裏頭,人人都戴著張麵具,見麵就是三分笑,隻是剛噓寒問暖的聊上幾句便像是要推心置腹,即便是對待陌生人,一個二個的看起來也都是十分的真情流露,萬叫人挑不出錯來。

但是……假不假啊?

她來到這裏可不是為了看他們搭台子唱戲哭喪的,這做戲的功夫可真不是蓋的,打眼一瞧,叫人絲毫看不出她們心裏的齷齪。

也對,若不是她們的演技足夠好,自己前世又怎麼會被這副假象給蒙騙了?

這張針對了她一個人的網,竟是在入府的第一天就張開了。

榮威國公府……

岑煙把這五個字在心中掰開了、揉碎了、恨之入骨的反複咀嚼,恨極之下,不察舌尖一陣刺痛,滲出鐵鏽味的鮮血來。

她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將腥味給壓了下去。

……真是好久不見啊。

別看她們現在哭的好似有多麼拿岑煙當成自己人一樣,可實際上,句句都是在往她的心上戳刀子。

每一句話,都是在告訴岑煙:你現在是多麼的無依無靠、孤苦伶仃,你好可憐啊……日後的生活也隻能攀著國公府、依靠著她們這群人過活……就如菟絲花一般。

瞧瞧她們這副心疼的勁兒,真是熟悉到令人作嘔。

她有皇伯伯的和皇祖母的疼愛、有旭王府的萬貫家財、還有四季如春的富庶封地,她是先帝親封的嘉蘭郡主,岑國這一輩唯一一個皇室女子,她這樣的身份……何需去攀附別人?

那邊墨綠色抹額、花白頭發、哭的最為傷心的那個,正是她的好外祖母,曹劉氏。

寶藍色衣裳三角眼的,是她的舅母,曹孟氏,也就是曹晴的生母。

而曹晴……一念到這個名字,就不免讓岑煙有些沉不住氣了,又想到現如今二人不過隻是幾歲的孩子,還未曾見過麵,壓了又壓,才緩過來。

岑煙來之前自是做過心理準備的,隻怨恨難消,她們之間說是血海深仇也不為過,如今還要揚著笑臉虛以為蛇,讓她實在惡心,也做不出不喜歡的事。

好在以她的身份,又經曆父親去世的變故,不笑是說得過去的。

至於她們心裏怎麼想,岑煙就不在意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倒是還怕她們顧忌著不出手呢。

曹劉氏上輩子就是這樣,虛情假意地哄了自己……旭王府的偌大家產,都被他們這一家子一並吞入,而岑煙自己,更是直接被嚼的連渣都不剩。

封地是皇帝所封,他們奪不走,便琢磨著怎麼將岑煙養廢了去,畢竟對付一個廢物,還不是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嗎?

這當然也怪岑煙自己,年幼無知、識人不清那些話都是借口,無能才是根源,是她沒能力看清她們一個個的人麵獸心,沒能力護住自己的家業、護住身邊的人……嗬,她甚至連自己也沒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