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初是在慶典過後驚醒的。
待淨初醒來,入目便是拿孔雀金線細細縫繡的帷幔,那帷幔用的是縫葉鶯一族特製的雲蕉紗,此紗做工細密,樣式精美,可以很好的阻隔光亮。
淨初坐起身來,身上的所蓋的被子也隨之落下,淨初摸了一把,竟是天蠶絲的羽絲被,怪不得那被子蓋在身上,似若無物,卻是溫暖異常。
撩開帷幔,那盈盈的燭光便照射進來。不過,那燭火並不刺目,淨初也並未感覺到不適,便細細打量了室內的環境。
抬眼便看見,正前方設著案幾,上麵整齊的放著三兩本古籍,邊上是一盞青銅古燈,上麵雕刻著龍鳳呈祥的花樣。案幾旁置了軟榻,似有若無地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向旁邊看去,一座黃花梨木的屏風立著,將屋子隔開。淨初穿好鞋襪,往那屏風後走去,隻見那案上立著一個香爐,一座青花乳足爐,上麵是青花鸚鵡牡丹圖案,枝繁葉茂,畫麵構思精巧,線條流暢。畫麵上的鸚鵡目光炯炯,嘴唇緊閉,展翅欲飛,飛向它所向往的地方。爐上繪有的三朵牡丹花,呈迎風而怒放之態,還有兩朵含苞欲放的花蕊羞答答地藏在一邊。
香爐裏燃著梅花香,縈縈繞繞,經久不散。那旁邊就放著淨初的外衣,已被洗滌幹淨,熨燙平整,回望著房內的陳設擺放,淨初對著屋子的主人,心下也猜透了幾分,也便不再顧忌,整理好衣衫。
方才整理好衣衫,便看見一隻小小的藍***立在了案腳,淨初悄聲喚了一句:“澤靈。“
隻見那蝴蝶輕顫了幾下翅膀,便朝著一個方向飛去,淨初趕忙跟上。約莫過了幾道房門後,淨初方才來到一個房內。
那房間與方才的大為不同,之前的那間房雖布置完善,但是相較而言麵積狹小,遠不及麵前的金碧輝煌。一時之間,竟不知叫人如何行進。
當淨初正在驚歎之際,忽而聽見某處傳來一陣豪放爽朗的笑聲,便聞聲而去。
“哈哈哈哈,淨白啊,淨白,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贏不了你啊。”淨初循聲而去,便見師父正與一中年男子坐在案幾前,圍棋對弈。
男子似是輸了棋,卻並沒有懊惱,反而是自在玩笑,同淨白打趣。淨白則是微笑著說道:“還是您下棋的天分高,貧寺不過是自小被家師磨礪出來,打怕了的,沒有什麼天分的,笨鳥先飛罷了。”
“你啊,你啊,總是知道怎樣給人台階下。”男子又打趣了幾句,又伸手過去擺弄棋盤,作勢要再來一局,卻忽然像是記起來什麼一般,開口說:“那位小師傅,過來坐吧。這一盤棋,可是要下許久的,你若是站著,可不一定能待得住。”
淨初這才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倒也並不慌張,倒是落落大方地行禮:“多謝望帝關懷。”
方才那人,雖是開口,那眼神卻並未離開棋盤,倒是聽見淨初講話,才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後,笑著拍了拍對麵人的肩膀:“你這徒弟頗為機靈,有你當年的風骨。”
淨白回頭看了看小徒弟,就那樣自然地坐在一旁,神色淡然,吐納平和,毫無緊張之態。頗似自己當年在雲昭寺見望帝,並不像其他弟子,初見天威龍顏時的局促緊張,反而泰然處之。望帝欣賞這樣的人,這也是為何,他在雲昭寺小住的那段時日裏,常常召見當時隻是小沙彌的自己。
想到這裏,淨白的微笑愈發的深了,嘴角的弧度都上揚到了極致,將心中的歡愉與驕傲都自然的表達在麵容上。
又這樣,棋局下了小半個時辰,還未至尾聲,望帝便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棋子隨意拋到一邊,說道:“罷了,罷了,不玩了,眼見是輸了。”
“怎麼還有這樣耍賴的?說不完就不玩了,不是剛剛讓了你三子了嗎?”
“我是王,叫你讓我三個子都不成嗎?”
“就是看在你是王的份上,才給你麵子,讓了你幾次,若是他人,哪裏有讓棋的道理。”淨白同望帝相識甚早,交往深切,不自覺地就同他鬥嘴,不僅如此,早年鬥嘴更加頻繁。
在淨白仍是小沙彌時,望帝就常常戲耍他,行為之惡劣,叫一向好脾氣的淨白都忍不了,總是起的同他吵起嘴來。時常是兩個人分不出個勝負,都互相生氣,不過望帝脾氣好,很快就過去了,淨白總是很久都不願理他,倒是叫望帝哄騙許久才消氣。
即便是消氣了,過不了幾日,便又把人惹生氣,生氣了再哄,一來二去,二人竟養成了這樣鬥嘴打趣的習慣。
不過,那畢竟是幼時無知,如今淨白倒也收斂了性情,人前人後都會盡可能給足望帝麵子,不過這人倒是從來沒要過。所以,二人維持表麵的平和,也不過隻能堅持片刻,不一會就便就不停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