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莊重也開始鬱鬱寡歡,他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在女友和女兒之間做出選擇。不管是誰,在麵臨這種情況都是會從“道德”的角度做一個衡量,如果莊重在這個時候不接納他的女兒,那麼他根本不具備愛任何人的能力,如果小樂不接納他的女兒,那麼她也不是真正的愛莊重。
可令莊重沒有想到的是,這場父母之間的推拉讓小樂對京京產生了巨大的同情心,因為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人問過她的意見。
林小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不願意生育的人。她難以想象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個男孩或者女孩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覺得家人是一種負擔。又或者,在他或者她遇到困難的時候,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去幫對方解決。
沒有想到小樂在一個孩子到來的時候,最先想的居然也是這樣:我要怎麼幫她呢?她覺得此刻的京京就好像小時候的自己,終日麵對父母無休止的爭吵,害怕又無奈。
林小樂的果決讓莊重覺得又驚又喜,但同時也給他帶來了無限的擔憂。莊重是一個凡是都需要規劃的人,他認為獨居多年又不怎麼和家人聯係的小樂,怎麼可能知道帶一個小孩是如何的艱難。
早上要給小孩做飯,小孩的起床氣很重,小孩吃飯要喂,小孩上學要送,小孩放學要接,小孩回家要玩,小孩注意力很難集中,小孩總是有問不完的問題,小孩邪惡又勢力,小孩自私又無恥……
聽完莊重的控訴,小樂才覺得“每一個父母都有想要掐死自己的孩子”的這句話並不是雞湯,而是事實。
“那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啊!”小樂在北京十月的太陽下緊皺著眉頭,這陽光把她的眉間紋照的很清晰,也把她的無奈放大到莊重麵前。
“要不這樣,我先接過來你感受一下,如果不行,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
就這樣,京京就變成了兩個人的“家庭體驗裝”。
那是小樂第一次見京京,她個子不高,頭發散亂,整個人都沒有莊重拉的行李箱高。而對於這位“陌生的親人”,她卻不知道要怎麼應對。
她學著少兒節目主持人熱情做作的跟她打招呼,京京也跟看電視少兒節目一樣反應漠然。還好小樂養的貓跳跳及時救場,讓京京的眼光離不開它探出的頭顱,小樂才得以解藥,一把抓起跳跳遞到京京麵前。
“它叫跳跳,你叫什麼名字呀!”
“京京。”
“那你要不要摸一摸它呀!”
京京看了看跳跳,又回頭看了看莊重,莊重蹲下來溫柔的鼓勵著京京,說:“你可以摸一摸它的,跳跳很溫柔,不會傷害你的。”
京京抬起了手,卻又懸在半空中。跳跳因為一直處在“懸掛狀態”,已經開始不耐煩的擺起了尾巴。見京京依舊不動,小樂主動出擊,把跳跳往她的手邊一遞,讓跳跳先摸了一下京京。
而這一次親密接觸則完全打開了京京的心房,五分鍾周,她就i開始拿著逗貓棒滿屋子的撲著跳跳,可是跳跳也就是個孩子,對待這種突如其來的攻擊,除了閃躲,必要的時候還是會反攻。終於在京京拿著逗貓棒撲打她的時候,凶狠的向京京露出了尖牙,哈了一口就跑開了。
京京被這個舉動嚇壞了,她撲到莊重的懷裏,大聲的哭號著,還不忘叫喊著要找媽媽。這個反應真的是令小樂十分尷尬,而麵對女兒的失控,莊重竭力安慰,他不停的拍打著京京的後背,還不忘在耳邊說著:“爸爸媽媽都是愛你的,沒有人會離開你的。不會離開你的,不會有人丟下你的。”
而此時的林小樂,恰恰如同一個小醜一般尷尬的站在客廳裏看著他們溫情的一幕。這讓她覺得,自己不光是個後來者,還是個局外人。
京京在爸爸的懷抱裏睡著了,小樂隻能把自己的床讓給這個四歲半的小女孩,而身為主人的自己卻隻能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當時的她內心有無盡的委屈,甚至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選擇。
“我為什麼要去給別人養孩子?顯然莊重更重視京京。”小樂躺在沙發上難受不已,狹小的空間甚至都不允許她翻來覆去。莊重躡手躡腳的從房間裏走出來,一股莫名的惱火點燃了小樂,她從沙發上跳起來,壓低了嗓音卻提高音調質問著莊重,你女兒怎麼那麼野蠻?對隻貓都那麼凶狠,到底是怎麼教的啊!
見到女友如此憤怒,莊重隻能耐著性子去哄。然而小樂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借題發揮,把一起幼兒攻擊貓咪,上升到了人格的高度。
莊重當然知道小樂為什麼這麼生氣,她氣的不是京京這個不速之客,她氣的是突然多了女兒要帶在身邊的莊重。
人在麵對愛情的時候,總以為有一腔熱血無所不能。可惜愛情終究是個大範圍的概念,愛情下麵的細節密密麻麻,抽絲剝繭的過程中,總是會有利弊的權衡。
被京京折騰了一晚上,兩個人也沒有力氣再爭吵。莊重勉強的擠進了沙發,緊緊抱住了小樂。巨大的沉默和黑暗包圍著他們,兩個人在這一切麵前都覺得很無力,就像還沒有到來的明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