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願將日月相輝解(1 / 3)

在養心殿的日子裏我很放鬆,雖然隻有一個月,可是我在這裏什麼都不去顧慮,什麼都不去防範,我似乎又恢複到了自己之前在坤寧宮的日子,清心寡欲。

不用每天接受眾妃虛無的請安,不用強顏歡笑,不用擺著一付高高在上威嚴的樣子,其實,心卻早已勞累不堪。

傷漸漸的好了起來,也是終於可以去外麵走動走動,即使沈羲遙派了大批的侍從給我,可是隻要是能出去,我就很開心了。

這天的天色很好,暑氣也漸漸地消散,初秋的天碧藍碧藍的,風是清涼的,雖然陽光還是刺眼,可是卻少了那份灼熱。

我穿了一件秋香色襇裙,想著禦花園裏的菊花應該開了幾朵了,那紫碧山房的一側種的都是最名貴的菊花,我挑了個清晨,在沈羲遙下了朝去處理國事之後,帶著芷蘭和幾個侍從去了那裏。

眼前是一片嫩黃,那些花苞大多沒有綻開,隻有幾朵開得絢爛,有淡淡的清香。

我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都沉浸在那清雅的氛圍中,經過一個月在養心殿的休養,我的心似乎又恢複了寧靜平和。

那夜的事惠菊依舊在查著,我知道,沈羲遙也在查著。我關心的,隻是最終的答案而已。

我知道,不管是哪一方,總有一個能揭開謎底。

其實,我的心裏,有了一個朦朧的答案了。

我信步走在花叢中,偶爾停下來,看一朵剛剛舒展開花瓣的菊,一個轉彎,一個身影就在前方不遠,我眼睛在看到那身影的時候,濕潤了。

他沒有變,依舊是那樣蕭蕭肅肅。在一片清高淡雅的菊中,更顯得人爽朗清舉。

我就站在那裏,看著他側對著我,目光看向遠遠湖上那水氣氳氤,碧波蕩漾。

他的目光明淨清澈,正像他的心,幹淨沒有雜質。他不喜權謀,他也不愛權勢,我知道他隻想做他自己,一個真正逍遙快樂的人,而不是什麼大將軍,什麼王爺。

我就這樣看著他,自己也仿佛成了這畫中的一處風景,身邊吹來柔和的風,朵朵菊花輕輕搖擺,配著碧藍的天,清澈寬廣的湖水。

除去這皇宮的高牆,沒有那身後大批的侍從,如果隻有我們兩人,如果隻是在一處同樣的菊花叢,那將是多麼美好

也許那樣,下一刻我就可以輕喚他的名字,等待他回頭燦爛的一笑,如同陽光灑在身上,驅逐一切嚴寒。

可是,我的嘴角扯了扯,生生的卻擠不出笑來。我靜了靜神,我知道這裏是哪裏,也知道自己的身後,是沈羲遙身邊的人。

我輕輕用手理了理鬢間的碎發,裝做很偶然驚訝的樣子,回頭問芷蘭道:“那邊的,可是裕王爺?”

芷蘭快步走到我身邊,看了看微笑著說:“回娘娘,是王爺沒錯。”

我點了點頭,裝作不解地問:“王爺不是回了王府了麼?怎麼出現在宮中?”

芷蘭一笑答道:“今日魏王進宮,據說稍後皇上和兩位王爺要在此賞菊呢。魏王是很喜歡菊花的。”

我點著頭,輕咬了咬下唇然後朝芷蘭一笑:“既然如此,我們回去吧。”

芷蘭點了點頭,我走了一步低下頭,一朵菊花開得正豔,彎身摘在手上。

芷蘭的腳步停了,我聽見她恭敬地說道:“奴婢參見王爺。”

我抬頭,他的目光如同秋日裏最明澈的天空,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笑。

他向我行禮說道:“小王參見皇後娘娘。”

我用平和的語氣說道:“王爺不必多禮。”

他走到我的身邊,卻保留著一定的距離。畢竟在名義上,我們雖算是一家人,我是他的皇嫂,可是,國法中,我卻是皇後,他是臣子。

我舉目看了看著連綿的菊花叢,笑著回頭對他道:“王爺的身體可還好?”

他低頭說道:“謝皇後娘娘關心,臣弟一切都好。”

我們都不敢看對方,就這樣一個看著前方,一個看著腳下,隨口說著毫無意義的話。

“裕王府裏的侍從可還夠用,聽皇上說,王爺您那裏沒有什麼人的。”我手指輕輕揉著一瓣狹長的花瓣問道。

他也是很平靜的口氣回答道:“皇兄待臣弟很好,賜了許多的丫鬟奴仆。其實按臣弟的意思,我長年在外,府上不用那麼多的奴仆的。”

我笑了笑:“王爺畢竟是王爺,該有的架勢還是要有的。不然別人會說皇上怠慢了兄弟。”

他臉色白了下回道:“多謝皇後娘娘提醒。”口氣已輕了下去。

我抿了抿自己的唇,看了看這漫山的菊,笑著說道:“聽聞王爺詩詞的造詣很高,此時正值菊花盛放之時,對著這漫山的秋菊,王爺可有什麼佳句?”

實在是不知說什麼,問什麼。

他一句“回皇後娘娘話”,一句“臣弟”的,我聽了難受。

我相信他也是,他的口氣雖然平和,可是我能感覺到那聲音中的克製。

“一夜新霜著瓦輕,芭蕉新折敗荷傾。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他脫口而出。

我有些怔怔,抬頭看了看他,他的目光也看著我,就仿若那個夏天的清晨,在那漫身的荷花中,他看我的眼神,那麼溫和,那麼憐愛。

我一低頭,輕摘下一朵新開的小菊,看著那柔和的色彩,輕輕地說道:“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輕嗅了下,清香中淡淡的苦,像極了養心殿裏那焚著的香,我的心略一沉,手一鬆,那菊掉落在地上,他正要彎腰去揀,我淡聲道:“不必了。”

他僵了僵,站直了身,我們不再看對方。

後麵的芷蘭和侍從站著,我感到有目光緊緊的在身上形成了枷鎖,風吹在身上已不再柔和清涼,我隻覺得好累,這樣與他講話,這樣的舉止,雖然我開心見到他,可是如果是這樣,那麼不見也罷啊。

他也很是不自在。我又邁開了步子,很慢,與他隻能循著家禮說幾句話。

不知不覺走著說著,眼前就是紫碧山房的出入口了,我看著那嫩黃的盡,頭回頭跟落了我半步的他淺笑著說道:“王爺與皇上還有聚,不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