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何當共剪西窗燭(1 / 3)

(本章恢複第一人稱,即薇兒已醒)

小池塘邊,我安靜地坐在那裏,吹著手中的紫玉菱花簫,卻不是那曲“流水浮燈”,換了一曲“雲淡風輕”,依舊是空靈高遠的,卻少了份哀愁,多了份相思。

飄逸的淺藍紗裙有長長的後擺,一直拖到水邊,好似從水中蔓延上來般。我沒有帶任何的首飾,僅以幾枚通草在腦後定住頭發,不讓它們因低頭而拂到麵上。

晚風吹來,我任發絲被傍晚輕柔微涼的風吹拂,用心的吹著手中的簫,看著那夕陽一點一點地落下,餘暉傾灑在那小小的金色的池塘上,如同碎金,那麼的美麗。

我知道他在我身後站了很久,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那目光灼熱而深情,我不敢轉過身去。

我看著那粼粼的水麵,笑了笑,調整了下自己的心,輕盈地轉了個身,那淺藍的裙幅一晃,輕柔地貼在了腿上。

我朝他一笑,他愣在那裏,我走上前去,輕輕地喚了一聲:“皇上。”

沈羲遙笑起來,我們就麵對麵站著彼此微笑著,看著落日的橙黃的光輝灑在對方的身上,充滿了溫柔的色彩。

他一把將我拉進懷裏,我貼著他寬厚堅實的胸膛,心裏也是溫暖的。鼻子酸酸的,眼睛裏就要淌下淚來。

他不說話,拉著我坐到了那池塘邊,用下巴輕輕的抵著我的頭頂,我一手抓著他胸前錦緞的衣料,聽見他“突突”的心跳。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真的以為是天上的仙子掉落凡間。”他喃喃地說道,聲音是那麼的溫和輕柔。他沒有用那個“朕”字。

我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你的舞,即使不是專為我而跳,即使我是無意中看到,但是那個夜晚,我不會忘記。”

說到這裏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愣了愣,想來,他說的,該是我送羲赫走的那晚跳的舞吧。

畢竟高台高聳,他們飲宴的地方離得也非太遠,我一襲白衣,夜色中十分好被辨認。

“皇上是說,為我兄長慶功那晚?”

他頓了頓,我聽見他的心跳的厲害。

“是啊……”他說道:“那時宴席即將結束,我派人去尋著,卻什麼都沒有找到。本是不再想了,以為就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回到養心殿批改奏章有些煩了,自己一個人走了出去,卻不曾想,就在那曲徑通幽再次遇到了那個仙子。”

他說完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沒有威嚴,沒有帝王的做派,有的隻是一個普通男子的幸福的微笑。

我也笑了,抬頭看他,他的眼神晶亮,閃著激動的快樂的光:“可是仙子卻跑了,就在那攝人心魄的一笑之後。我伸手去拉,可是隻是感受到了那柔軟的裙邊從手中略過。”

我低聲淺笑地說:“是臣妾那時魯莽了呢。”

他搖了搖頭:“你可知,即使在後來尋到了你,在你回到這坤寧宮前,我都一直認為,你是天宮的仙子,那夜隻是留戀人間的美景下界來的,隻是那場大雨讓你迷了路,可是天一亮,自然就該回去了。”

我努了努嘴:“可是皇上還是將這後宮翻了個個兒找臣妾。”聲音中略帶著酸意。

他大笑起來:“是啊,那是因為我不甘心,還抱著一絲的期望。”

我也笑起來,眼波流轉,他直愣愣地看著我,突然就吻了下來。

他的吻那麼輕,卻那麼熾熱,他很輕地說著:“不管如何,我還是找到了你……”

我閉著眼,聽不清他後麵的話,隻完全的融化在了那漸深的吻之中。

太陽落了下去,可是天邊依舊有彩霞在飄飛。

皓月就是這個時候走進小花園的,我睜了眼就看到了她略有蒼白的臉,不由地就向後傾了下。

沈羲遙回了頭,皓月連忙跪下:“奴婢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沈羲遙看了看我,我的臉上滾燙,他笑了笑,可是在回頭看皓月的時候,臉上就有了一分不悅。

“起來吧。”他說道。

皓月站起了身,卻不知該怎麼辦,我笑笑站起來:“皓月怎麼來了?”

皓月低著頭小聲地說道:“聽聞小姐好了,心裏還是不放心,就想著過來給小姐請個安,不曾想……”

她抬頭飛速地看了一眼沈羲遙,頭埋得更低了:“既然小姐沒有什麼大礙,那皓月就回去了,明早再來向小姐請安。”

我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既然都來了,也到了晚膳的時間,一起用吧。”

回頭看了看沈羲遙:“皇上覺得可好?”

他有些無奈地笑著,還是點了點頭。不過又略有不悅地說道:“怎麼還叫小姐。”

皓月連忙改了口:“皇上恕罪,皇後娘娘恕罪。”

我拉了她的手,嗔怒地看一眼沈羲遙:“皇上,皓月本就是我的丫鬟,叫我一聲小姐並無不妥。”

皓月顫了下,麵色有些灰白,但旋即浮上笑顏。

西側殿裏精致的菜肴一道道端了上來,我特意吩咐惠菊做了許多的養傷的膳食。

沈羲遙看著滿桌的菜開懷地笑著:“這些看起來可比禦膳房做出的要好呢。”

我笑著看了他一眼:“皇上說笑了呢。”

皓月站在我的身後,始終是低著頭,直到沈羲遙坐下也吩咐我和她坐下才抬了點,卻是一直無話的。

我細心地為沈羲遙布著菜,他微笑著看著我,皓月一直小心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淡淡的。

我的眼睛一直看著沈羲遙的左胳膊,雖然他穿著龍袍,也裝著很隨意的樣子,可是我還是發現了他左邊胳膊的不利落,他也在刻意地去避免用到。

我的心就抽緊了,表麵上還是溫柔地笑著。

沈羲遙吃了幾口就看著周圍,我好奇地看著他,他朝我一笑說道:“怎麼沒有酒呢?”

我訝然地看著他:“皇上用膳時還要喝酒的麼?”

其實心裏是知道的,他喝的甚少,卻是會用一點。

他看著我,眼神是放鬆的:“是啊,你不知道的麼?我用膳時是會喝一點的。”他笑起來那麼的隨和。

皓月看得呆了片刻,頭深深的低了下去,我突然意識到皓月在這裏其實並不妥了,她已經不是我的貼身侍女了,而是沈羲遙眾多妃嬪中的一個。

“皓月,這七星豌豆還是你做出的好吃。”我看著皓月說道。

皓月略抬了頭:“娘娘您說笑了呢。”

我一愣,複又笑道:“本宮還是最喜歡你做出來的。改日皇上去月美人那裏,可一定得嚐嚐。”

沈羲遙“哦”了一聲,好像並沒有在意。

皓月的頭第一次完全抬起來,看著我盈盈地笑著:“小姐若是想吃,奴婢就做給小姐。”

說罷要出去,沈羲遙一個手勢製止了她,皓月訕訕的退在一旁,我尷尬地笑了笑。

沈羲遙看著我:“晚膳後,我有東西給你。”說完看了皓月一眼。

皓月呆了片刻慌忙起身:“皇上,娘娘,請容奴婢先行告退。”

我正要阻攔,沈羲遙就“嗯”了一聲,皓月慌忙下去了。

“皇上。”我嗔怒地看著他喚了一聲。

他頑皮地笑了笑:“她在,我覺得不方便。”

說完滿含深意地看著我,我低了頭坐到他身邊,為他夾著菜,兩人說著閑聊的話。

夜色漸濃,大紅的宮燈點了起來,在習習的夜風中搖曳,空氣中有淡淡的菊花香,侍從們都遠遠地站在牆角門邊,西側殿裏的燈火燃了起來,燭光朦朧處是他深情的眼神。

這裏已不是大羲皇後居住的坤寧宮,眼前的人也不是大羲的君主。

這裏隻有一對普通的夫妻,那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沒有權勢,沒有爭鬥,沒有壓力……

隻有兩個幸福的人,彼此深情凝視。

可是我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幻象,他永遠都是大羲皇帝,而我,也注定了避不開那些用無休止的後宮的爭鬥。

晚膳後陪著沈羲遙批改完那些奏章,夜已很深了,我一直坐在一旁繡著那盤龍的荷包,此時的心境與最開始繡大不相同,一針一線都格外的仔細。

我不時地抬頭看他,看著他認真專注的神情,看著他手執朱筆細細批閱的姿勢,看著他眼睛中透著的睿智果斷,心是暖暖的。

他的左胳膊沒有如往常般支在桌子上,而是隨意地垂下,我心疼地看著他,卻在他抬頭向我微笑時掩藏起來。

大約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他合上最後一本奏章,張德海適時的端上參湯,又撤下那些奏本。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朝我一笑說道:“不早了呢,你早些安置吧。”

我一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張德海也是。

他溫和地笑了:“你有傷在身,要好好的休養,我回去養心殿睡。”

我輕咬了嘴唇,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衣角,也看了看外麵的天,沒有月亮,是大團的濃雲,偶有一道金光閃過。

我看著他的眼睛,正要說什麼,突然就聽到了外麵“嘩啦啦”的聲音。

我莞爾一笑,看著他有些慌張的表情說道:“皇上,看來是這老天不讓你走呢。

沈羲遙柔和地笑著,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的目光大部分輕輕地落在了左邊的胳膊上。

我上前一步,微微撅嘴說道:“難道皇上不願留在臣妾這裏?”

之後輕輕地歎了口氣,悠悠的說道:“也是,臣妾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自然是不能侍奉皇上的。”嘴角卻帶了一抹頑皮的笑。

他看著我寵愛地笑著:“朕自然不是那個意思。”

我點點頭,一旁的張德海看了看外麵的天,輕聲說道:“皇上,這雨實在是大呢。”

他點了點頭,目光看著我:“既然是天意,那朕就不走了。”

我笑起來,可是我不知道,這“天意”二字,在我之後的生活中,占了多少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