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餘路途太平無事,很快到了墓地。
劉半山令僵屍自入棺內,將其放平,布置妥當,便燒起紙錢,點起香燭,擺上水果肉類,伏身叩首;又撒些生米、紙屑,口裏念叨起來,抑揚頓挫,韻律有致。
“亡者張富貴,你生不逢時,未生貴族,可也一生衣食無憂,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在生未能成就大業,可也合家享受天倫之樂。如今命歸黃泉,都是天數,不必怨天尤人,認命安息。”
劉半山念叨著又撒些紙錢,倒些白酒,隨即將杯中白酒灑向周圍,又叩首三回,反複幾次。
李秋月也跪在地上,不斷叩首,心裏十分悲痛,可又不便多語。心想,夫君該是了解她的愛心,相伴十年有餘,從未大聲說話,更未有半句爭吵,相敬如賓。就是未能生育,夫君也並不指責是她的責任。
“富貴兄弟,你家妻子李秋月賢淑能幹,家中母親,幼稚孩子有她照顧,定能衣食無憂,你不必多慮,安心上路。我已為你撒下銀兩買下黃泉路,打通了關節,閻王爺不會虧待於你,各眾小鬼更不會刁難於你,一路走好!”
劉半山又撒些紙錢,斟滿酒杯,敬了閻王爺,又敬了小鬼。請求各關小鬼不要為難富貴,讓其順利入得地獄,融入集體。又請求閻王爺,讓其不要過分行使獄罰,如有可能,讓其早入天堂,重新投胎做人。
一陣陰風刮來,差點吹滅燭火,劉半山一邊護住,一邊揮舞手中楊柳枝,“啪啪”又打了兩下:“張富貴,你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說完,劉半山又要李秋月說上幾句好話,讓張富貴安下心來,他知道張富貴是放心不下李秋月。
“富貴夫君,你我夫妻十年,恩愛有加,不曾有絲毫口角。你不幸早逝,讓我心碎,念在家中老母及幼稚小孩尚需照料,不然我也會隨你而去,落得清靜。”
李秋月說到這裏不由滿麵淚痕,死者清靜,生者卻不知難在哪裏!自己雖是一個村婦,沒有大誌,但孝敬父母,哺育幼小,三從四德,還是銘記心裏。
“你放心去吧!每年你的忌日,我定會給你燒些紙錢,捎些酒肉,讓你痛飲,如同在家一般。若你在天之靈有知,請庇佑我們爺兒三人平安無事,健康延生。”
李秋月說著又叩首,倒上酒水,遞上肉食。
片刻安靜。
劉半山正要蓋上棺蓋,又一陣涼風刮來,差點刮倒劉半山。他立即頓住,連叩三首,微閉雙目,雙手合十,口裏念念有詞。
他心知肚明,知道張富貴還是放心不下劉秋月。便要劉秋月再次述說,恐是死者關心他死後李秋月是否改嫁之事。
“夫君富貴,你放心而去,我隻顧照料老母和孩子,絕無再嫁之意,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待我入了地獄,咱們還是夫妻。”說著李秋心更為傷心。
自己目前此狀,誰還能願意娶自己。一是家中情景不好,定被嫌為累贅;二是年輕克夫,被人忌諱,誰還敢以命相抵。又想到寡婦門前是非多,以後定是存有許多非議,自己恐難為人。
李秋月往事浮現眼前。跟隨張富貴當初也受盡苦難,如今日子稍微好過,可亡了夫君,又要深受各種煎熬。不說上有老母,下有幼子,需要勤奮勞作才能糊口,就是夜深人靜,獨守空房,孤寂也難以煎熬。
一生辛勞再也無人能知,無人分擔,更是無人撫慰。想著張富貴在生時對自己也十分疼愛,寬容體貼,便也要振作。
婆婆年邁,孩子年少,她李秋月不振作起來又能如何,再苦再累生活也得繼續,不能抹了良心,一走了之,更不能一氣之下想不通尋了短見。
要是這樣,當初張富貴一命嗚呼之時也就撞在牆上,隨張富貴而去了。夫妻同赴黃泉,留下老母怎辦,幼孩咋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