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擺著盞小台燈,黃色暖光映在屋子裏,趁得窗外幽黑的夜一點點變成深藍色,外麵不知名的幾顆大樹蜿蜒伸展,枝葉摩擦在紗窗上,隨著風顫顫巍巍。
陰影落到屋裏,兩個人一個坐,一個蹲。
蘇頡還穿著天藍色製式襯衣,袖口卷上去,露出潔白小臂,瞧著殷邵柔膝蓋上紅腫一片,還有幾道刮痕,蹙了下眉。
傷得並不重,但這個位置應該很疼,她這麼嬌氣,居然白天還能出操,跑了八百米。
蘇區隊長心裏已經認定,對麵是個弱不禁風的嬌嬌女,所以才會這樣想。如果是她自己的話,同樣的情況當然會堅持跑,哪怕五公裏也不在話下。
她用酒精棉簽擦拭著傷口,力道很輕,仍舊蟄得邵柔直叫喚。
“啊,疼,嗚嗚……”
“現在知道喊,爬到上鋪時不會小心點。”被小丫頭叫得心煩,冷冷地透出一絲埋怨。
邵柔敏感的神經又被牽動,咬著嘴唇不出聲。
她一天到晚都在連軸轉,馬不停蹄,完全沒意識到腿上有傷。昨晚上床時好像碰了一下,當時有點不舒服,後麵就沒感覺。
現在酒精碰上皮膚,尤其是皮蹭掉的那塊,陣陣燒灼感蔓延開來,真是疼到痙攣,渾身都在抖。
比預想中的咬一口疼多了!脫口而出:“這點傷不要緊吧,酒精好痛!啊……”但看蘇頡滿臉嫌棄,隻好強壓著,將喊聲變成哼哼唧唧。
低下頭,臉憋得紅紅滴,“啊……”一聲又閉緊嘴。
蘇頡禁不住輕牽唇角,笑了笑。
她沒想過要嚇唬這隻小兔子,隻是習慣用嚴厲的語氣說話,但對方想叫又不敢吭聲的神情確實可愛,委屈中顯出一絲倔強。真是個模樣多變的小丫頭,白天楚楚可憐,現在嬌滴滴地逞強,剛才咬自己卻凶得狠。
邵柔對區隊長的評價就簡單得多,冷酷且不近人情,雖然給自己上藥有點溫暖,但更多的舉止還是好像完成任務般,清冷得讓人發寒。
她覺得她連笑,都沒有溫度。
但這並不妨礙可以在這個角度欣賞她的俊美,鴉色烏發,如果留長肯定也很撩人,皮膚雪白,薄薄一層,仔細瞧某些地方能透出血管,眼線的弧度優美,長長地飛入兩鬢。
邵柔此前一直覺得丹鳳眼都是小眼睛,現在才發現自己孤陋寡聞,那是沒見過真正的鳳眼。
好看得就像二次元。
還有那雙手,纖長白皙,骨節分明又不會過於突出,可以彈鋼琴也適合拿手術刀,她將來不是要做醫生嗎。
蘇頡是專門從醫生大隊調到護理係當的區隊長,一共隻有兩個人,還有一個是二區隊的柳琳。
殷邵柔是個手控,隻是看著這雙手也能身心滿足。這麼胡亂琢磨,竟慢慢地不覺得特別疼了。
底下人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花癡臉,站起身又從抽屜裏取出點消炎藥膏,再仔細塗一遍,命令道:“明早起來給南楓請假,可以不用出操。”
抬眼,迎上雙小鹿般精靈眸子,朦朦朧朧地看向自己,好像在望著外太空生物。
邵柔在琢磨,長成這樣居然是個女生啊,真得好可惜,但又想多虧是女生,要不現在多尷尬。
蘇頡覺得眼前小丫頭就是隻在夢遊的動物,小兔子,小鹿……以後也許還能挖掘出更多,而且臉頰總和上了胭脂般紅潤,嘴唇也好比塗了口脂一樣,櫻色豔豔。
兩人眼神對上,愣了幾秒,蘇頡清清嗓子,“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哦,聽到了,可應該沒必要吧。”怯怯地回答。
“讓我去說?”對方反問。
她連忙搖頭,“不用,不用,我可以。”渾身不自在,騰地站起來,“那我走了,謝謝區隊長。”
看她一副要給自己鞠躬的樣子,蘇頡歎口氣,謹小慎微又柔柔弱弱,不知道這裏是航醫院嗎?真要感謝也是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