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惻隱(1 / 3)

長寧侯是把好血的惡刀,凶名赫赫,又浪蕩不堪,是北都裏絕大多數人的印象。

哪怕是近兩年成了鼓訶城裏的衛揀奴,他也並沒有學會什麼叫多情繾綣,至多學會了什麼叫做藏鋒隱刃、以笑代刀。

而一旦撇去長寧侯這麼個代稱,衛冶其人,更是個天生的好混賬。

搶劫掠物是把好手,若必要時,燒殺一片之後還能毫不心軟地雁過拔毛,縱使是這幾年略微收斂了點本性,然而那丁點兒歲月的蹉跎,在他身上的效果可謂是聊勝於無。

說狗改不了吃屎都是好聽的。

他骨子裏就帶了凶,即目下無塵,又時刻緊盯著他必定入懷的東西不鬆口。

所以說衛冶這人大約是這輩子都學不會什麼叫收斂,也懶得看人臉色,說是要咬人脖子,那便是連一點兒血都不肯少吸,比起犬,的確是更像一頭窮凶極惡的兀鷲。

……隻是如今學會了偽裝,還曉得插兩片雀翎裝人畜無害的小白臉。

他與李岱朗其實也就聊了幾盞茶的工夫,便在小茶廳裏喝光了一壺新蟄露的雨前龍井,一旁陳年受潮的大葉苦丁是碰也不碰,一邊說著還是惦記當年在衢州的風物,猶自回憶起那年的好時光。

一邊絲毫不客氣地要東要西,恨不能把撫州官人的家底搬光。

合著這人還他娘真是來攔山劫財!

李岱朗越聽越心驚,一時間連麵上的淡然自若都差點兒繃不住了。

直到下邊兒婢女來報,說是不知貴客要來,府中的廂房沒來得及收拾出太多間,他帶來的那兩個少年可能得先擠一擠,晚間才能灑掃出一間像樣的,一大清早便上門討債的衛冶才勉為其難地閉了金口:“倒也行……不過其中一屋子記得給騰個大點兒的空院,他倆晨間還得早起習武練劍,教習師傅麼——李大人過會兒會去尋個好的。”

李岱朗滿臉憂愁地擺擺手,已然是沒勁兒反駁了:“行,都行……你快去吧。”

婢女躬身低頭,後退幾步便稱是退下。

“難怪說,聊天兒還是得與舊友方能盡興。”衛冶說,“潤枝啊,你是不知道,這幾年我忙著養孩子,連閑來無事想要找人說個話,喝個小酒都很為難——畢竟你知道的,自打錢參事去了之後,他兒子同舟雖然是跟著我做事,這幾年接替他爹的職責,埋伏在南蠻黑市好些年,做得也算是盡心盡力,還能與我偶爾有個聯係,可到底內應是個挫磨人的活兒,如今已經不大活潑了,稍微活潑點兒的任不斷吧,又太活潑了,時常吵得我煩心。”

看來這位爺不僅是本性未改,這兩年更是添了嬌生慣養的毛病。

不大活潑也不行,太活潑了也不行。

……他這是想上天,找個能有幸還配與他閑說屁話的天仙麼!

李岱朗剛被搜刮完家底,氣不順地說:“所以你就來找我不痛快?”

他一說起這事兒,臉上那副肉痛的表情一露,衛冶的口袋雖然隻進不出,寥寥幾句就賺得盆滿缽滿,但硬生生比他還心痛了三分。

衛冶意猶未盡地搖搖頭,有些遺憾道:“怎麼會,我這不是有事相求,求您給個庇護才上門麼,哪裏舍得你不痛快!”

這下,李岱朗簡直連掩飾的心情都沒了,站起來便要回去緩緩神。

可步子還沒走出三步遠,他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過頭問:“等等,你那倆小孩兒是誰?”

衛冶早有準備,話音未落便接道:“路上撿的。”

李岱朗不信:“別逗了,你能有那麼好心?”

這話是不大順耳,那倒也確實……

衛冶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明顯是對自己有時候六親不認的本性有著明確的深刻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