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夫,陶大夫?”
胡大爺的呼喚將陶青拉回神。
她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在小菜地旁邊蹲下,輕輕摸了一把葉子:“您是種菜的好手啊。”
她在誇人,但胡大爺並沒因此感到喜悅,人活到一定歲數,什麼沒見過?
他端詳了陶青一陣。
嗯,清秀溫潤,言語輕和,看上去是個好脾氣的姑娘,然而那雙烏眸卻深不可測。
這人神情平靜,誇人也是真心,十分自然地察看葉片上的紋路,仿佛方才並未走神。
嘿,真當他老了呢。
胡大爺了然一笑,陶青看的分明就是福臨嘛。
他也不是第一次見那小子被姑娘喜歡,比如他們巷子裏,就有個混混金四兒天天往這邊跑,送花送首飾。
他年輕時候也是經曆過□□的,女子若是心儀某位男子,她的眸子會在看到對方時亮起來。
這大夫主動給阿盼治病,又顧念著福臨銀錢不夠,暫時不收診金,如今聽聞周家屋子塌了,說是換藥方,誰不知曉其實是擔憂福臨他們。
這般一想,倒是個不錯的孩子。
倘若真靠譜,福臨能和她在一起,也算有個好的依靠。
陶青還低著頭裝深沉呢,絲毫不知這位大爺心百轉千回,早已將其看作周福臨未來妻主的人選之一。
她也沒有更多借口待在這裏,正準備告辭,肚子開始咕咕叫。
叫聲還有些大,幾人的目光都彙集到她身上。
陶青的手撫上肚子:來得好,記你一功。
“姐姐肚子在叫,必定是餓了。”
阿盼揪住兄長的衣角,細聲細氣道:“正好咱們還未做飯呢,哥哥,不若讓大夫姐姐留下來用飯呀。”
阿盼身子骨弱,從小便受盡病痛之苦,周福臨對弟弟多有憐愛,很少反駁他的意見。
但周福臨憶起前不久陶青的拒絕,不大確定後者會留下來,猶豫地看她:“陶大夫沒用早飯嗎,家可有備飯?”
陶青起身,拍掉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咳咳,說來慚愧,陶某多是去巷子外吃。今日走得早……”
哦,那就是沒吃,家裏也沒飯。
周福臨正想著是否要邀請她留下來,胡大爺就大大咧咧開口了:“你就在這兒吃吧,多大個事兒。”
陶青答應得也很爽快:“那陶某就卻之不恭了。”
阿盼也很開心,走過去拉了陶青的手,跟她討論起兄長今日做什麼早飯,獨剩周福臨鬱悶。
這人上回還口口聲聲道,他家不容易,不忍心,讓他和弟弟多吃點,滋補身體。
如今又能吃了?
左右不過是多做幾個窩頭,多加點鹹菜,周福臨鑽進了胡家的灶房。
周福臨不是做飯的料,做出來的東西,隻能果腹,談不上美味。
他剛拿起幾個紅薯,陶青揣著東西也跟了過來,東說西說,告訴他如何做最好吃。
盡管她的態度溫和,也惹得周福臨不快,放下紅薯冷聲道:“陶大夫今兒是來指點我的廚藝麼,若嫌我做飯不好,盡可離去,我是萬萬不敢勉強的。”
他是很感謝陶青對阿盼的關心,認為她是個好大夫,但不意味著他們的關係親密到能交流食譜。
陶青將懷的東西拿出來:“誤會,陶某極是喜歡阿盼,便想著一起吃頓飯,又不好占用周公子家的食材,這不,特意帶了擀好的麵條,想做碗陽春麵給他。”
雪白的麵條被她握在手。
那麵條一看就是上好精麵擀成,又細又白,根根分明,是周福臨一家平日不怎麼舍得吃的東西。
周福臨目光一閃,發覺自己的確誤會了陶青,訥訥推辭:“不必如此,挺費錢的。”
阿盼是很乖,但不至於讓見麵不到三次的人,這般喜愛吧?
“沒準兒阿盼想吃呢?”
陶青輕笑,示意周福臨看門外,有個瘦小的身影悄悄探著腦袋往裏瞅。
周福臨見狀不由得心裏一酸。
是他沒用。幼時爹娘還在時,什麼好吃的沒吃過,就算家境逐漸落魄,一碗白麵還是綽綽有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