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兒抬腿就跑。
道路濕滑,他沒能追上,盯著地上對方遺落的鬥笠,周福臨一腳踹開。
環顧四周,有人偷偷在門縫裏看,被周福臨發現了,忙將門窗關緊。
周福臨:“……”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單薄纖瘦的身子在雨巷堅韌而執拗地站立。
看吧,像是金四兒說喜歡他,不也覺著他是個嫁過人的、不幹淨的、沒人要的存在麼。
不過如此。
他出了胡同,就這樣渾身濕淋淋,腳步沉重地回了家,想著回去後定要將這身衣服丟掉,還要好好洗個澡。
他本就是幹淨的。
“哎呀,這是怎麼了,不就讓你送送小陶,搞得一身濕……趕緊過來擦擦,別著涼了。”
胡大爺剛從雞圈摸了兩個熱乎乎的蛋出來,看到周福臨這般模樣,差點兒把手裏的蛋掉到地上,拿帕子給他:“阿盼風寒才好,你又趕著染上,我一個老頭子,哪裏照顧得過來。你說,年紀輕輕的怎麼一點兒不愛惜身子呢。,”
嘮叨半晌,周福臨都不搭話,隻往灶房去,沉默地把柴火塞進洞裏,取了火折子,準備燒水。
阿盼舉著一個沙包跑出來,喊了一聲哥哥,周福臨勉強應了聲。
阿盼和胡大爺麵麵相覷。
“那個,福臨啊。”胡大爺小心地走到他身後,還幫著遞了根木柴,“和小陶……陶大夫鬧得不愉快?”
“沒有。”周福臨搖頭,隻是忽然心裏堵得慌。
金四兒那話也有道理,他把自己的事都同陶青說了,連他沒有和前麵那個妻主洞房也如實告知,不就是想坦誠些麼。
但他發現自己對陶青,還一無所知。
這個人為什麼喜歡他,從何處來,會不會在這裏安家,是否願意接納阿盼和胡大爺,她的家人是否會接受他……
陶青說心悅他,這種心悅又會持續多久呢,周福臨怕自己答應後,得到的是一場空。
失敗過一次,就對感情乃至終身之事更為慎重。
莫名地,有點難過。倘若爹娘還在,也許他就能自信地選擇將來的妻主,也許一開始就不會嫁進那個莊戶人家。
周福臨擦幹臉,沐浴後喝了一碗胡大爺煮的薑湯,抱著弟弟,給他講故事。
看似平靜,但饒是阿盼也看出他的低落,乖巧得不行,都不需要哄,自個兒閉上眼睛睡了。
拍著弟弟的背,周福臨也打算睡覺,忽然想到自己的名字。母親是讀過書的,卻給他取了一個如此樸實的名兒,蘊含了她對自己的喜愛與真切祝福。
福臨。
福什麼時候到?
翌日,他昏昏沉沉睡醒,說話帶了鼻音,阿盼的小手摸向他的額頭,驚訝道:“哥哥也病了。”
阿盼下了床,光著腳丫去找胡大爺。
“穿鞋……”
周福臨還沒來得及叮囑,就見弟弟消失在眼前。
隨即胡大爺進來,“嗐”了聲,“我就說嘛,你自個兒什麼身子骨,你不知道啊?大雨天的,有傘也不撐。這下好了,生病了,舒服不?”
嘴上埋怨,胡大爺還是給周福臨塞了兩個雞蛋:“我去看看家裏有沒有剩的草藥,再給你煮點湯,今兒就別出門了。我再去叫小陶……”
“別去。”
周福臨麵對著牆,裹得嚴嚴實實,烏黑的發散在枕頭上,唇色泛白。
他鴉睫輕顫:“不許叫她。”
不想再讓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
他依賴她太多次了。
“為啥不叫她,人家是大夫嘛,就算你和她吵架,病總得看。你這孩子,這會兒倒是強起來了。”
胡大爺歎了口氣,搞不懂。
周福臨堅持:“過兩日病便好了,不過是受涼而已。”
胡大爺強不過他,隻好口頭答應,晚上,見他症狀並沒減輕,還是告知了陶青。
見她的時候,神情嚴肅:“小陶,你昨日怎麼惹著福臨了,他一路淋雨回來,心事重重。我知道他脾氣不好,但你倆爭執時,能不能多讓著些……”
美滋滋買了食材,準備到胡大爺家吃飯的陶青:“???”
作者有話要說:
陶青:我沒有啊,我冤枉……
下章開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