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陶青和周福臨牽著手,胡大爺和陶容再次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然的笑。
雖然胡大爺不是周家人,但陶容知曉在周福臨和阿盼眼,胡大爺已然是家人一般的存在,是正經將他看作這倆兄弟的長輩的。
倘若妹妹同福臨的感情水到渠成了,父親那邊不指望,陶容身為兄長,就得同胡大爺一起商量婚事。
故而用飯時,他以水代酒,敬了胡大爺一杯:“小妹在這兒多有打擾了。”
“不不不,老頭子我說實話,若不是小陶來了,我還不知該將福臨他們托付給誰呢。”
胡大爺放下杯子,忽然老淚縱橫,擦了擦眼淚道,“我同周家做了多年的對門鄰居,看著福臨和阿盼長大。以前妻主在時,還想過收福臨他們做幹孫子,可周秀才不肯,說會給兒子們找個好的人家,讓我別擔心。其實啊,我明白得很,她是怕我和妻主拖累他們,這事就作罷了,福臨嫁人後,妻主去世,我一個人過得也挺好。”
他向周福臨和阿盼投以慈愛的目光:“誰知周秀才也能看走眼,對方壓根就不是什麼好人家,白白讓這兄弟倆受苦。哼,要不是小陶,福臨這孩子還打算一直不考慮親事呢,那我老頭子如何放心地下去和妻主團聚?”
胡大爺這話其實也是有失偏頗的,周福臨的娘安排親事時,自然是精心挑選,沒想過坑兒子。
隻可惜周秀才讀書讀得有些軸,凡事一根筋,隻看到表麵,想著脫離柳巷,當時有恙在身,也顧不上看內裏,周福臨的妻主家又十分殷勤,便以為兒子嫁過去真的能過太平日子。
周福臨在一旁,緊緊攥著筷子,頭都不好意思抬,埋頭吃飯。
他雖然說著認定了陶青,他內心還是惶恐的。
那是對將來的不安。
不就是互通了心意麼,字還沒一撇的事,為何胡大爺這番話,像是對親家訴衷腸呢?
胡大爺問陶容,兩個孩子在一起後,阿盼如何處置,陶容想都不想,說定然會照顧他,養他到出嫁之前。
“好!”
前者站起來,拍向桌麵,那一拍,桌子抖了三抖,連帶著眾人碗裏的湯都差點兒灑出來。
陶青扶住這位老人家:“您別激動,當心身子。”
她是看出來了,胡大爺身子硬朗得很。
陶青坐下後,悄悄碰了碰周福臨的胳膊。
周福臨不理她,朝著弟弟那邊挪動,陶青噙著笑任由他動,眼神簡直能溺死人。
噫。
周福臨頂著這樣的目光吃完了飯,拉著弟弟就要走:“我吃好了,同阿盼散步消食去。碗筷就放在這兒吧,等我回來再收拾。”
“哎呀,讓我妹收拾就成,福臨你別管。”陶容立馬將這差事安排給陶青。
他是希望多在胡大爺等人麵前,展示妹妹好的一麵,比如寵夫郎啊,日後不會將活兒都丟給福臨之類的。
胡大爺不愧是經驗充足之人,朝陶容使眼色:“何必讓小陶洗,我雖然老了,碗筷還是能收拾的。小陶啊,你陪福臨他們去吧,阿盼總是走了幾步就喊累,福臨前幾日才得風寒,抱不動他,就勞煩你幫忙看著。”
他還建議陶青到後邊竹林散步:“這破巷子有什麼好轉的,你也知道那些人,不見著福臨出嫁那日,他們是不會停止說三道四的,還是去紫竹林。”
陶容一副“受教”的神情,跟著附和:“對對,沒轉完半個時辰,千萬別回來啊,愣著幹什麼,趕緊去啊。”
他都見著周福臨帶著阿盼出門了。
這兩人為了陶青和周福臨,真是煞費苦心。
陶青豈能不領情?
抬腿就去追周福臨:“福臨走慢點,剛用完飯,切忌行動劇烈,否則會肚疼。”
周福臨出門時也聽到了胡大爺的建議,是往竹林走的。
陶青越叫他,他走得越快。
阿盼是個孩子,茫然地被哥哥拉著極速往前,實在受不住了,掙脫周福臨的手。
“怎麼了?”周福臨停下腳步。
阿盼眼巴巴看著後頭的陶青:“咱們等等大夫姐姐吧。”
他想叫嫂子來著,可兄長不讓他叫,說又沒成親,哪裏來的嫂子。
可在阿盼眼,早晚兄長都要嫁的呀。
礙於對方的威嚴,他隻能繼續這樣稱呼陶青:“大夫姐姐對哥哥很好的,哥哥別害羞嘛,就等等她。”
“誰害羞了?”周福臨感覺自從和陶青定了關係,周圍人都變了,變得讓他無法招架。
陶青終於趕了上來,一靠近周福臨,就握住他的手,任憑他怎麼甩也甩不開。
心儀之人臉皮薄,陶青知道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左手牽他,右手牽阿盼,從巷尾出去。
巷尾離竹林很近,不一會兒就到了。
竹林雖茂密,由於時常有人行走,開辟出了供人使用的小道,小道連著下方的梯田,從最高處看下麵的田,綠油油的,還點綴著不少顏色繽紛的野花,倒也算處風景。
阿盼對花花草草甚是好奇,總是指著一處問陶青,陶青作答了,還讓阿盼走路小心,當心有蟲子。
“阿盼才不怕蟲。”阿盼笑嘻嘻的,“怕小蟲子的是哥哥!”
“就你多嘴,你若帶了什麼蟲子回家,我是不會讓你進屋的。”周福臨瞪弟弟一眼。
陶青鬆手讓阿盼到前麵玩,“既然你哥哥怕蟲,你可別拿蟲子嚇他,去玩吧,別走遠了。”
她隻讓阿盼在自己視線之內走動,以免他出事。
周福臨認真打量陶青,她和阿盼說話一直輕聲細語,關心的同時又不會強迫他:“倒還有做慈母的潛質。”
陶青也回以認真的眼神:“是否有些太快了?”
“快?”
周福臨不解,“何意?”
“生孩子啊。”
陶青在旁邊摘了片芭蕉葉,本是用來遮擋陽光的,如今用來遮臉,裝出羞澀樣兒:“咱們還未成親,你就對我寄予厚望,福臨你放心,日後我定會好好待咱們的孩子,做個好母親。”
周福臨剛好也摘了片,聽完就將手葉子狠狠糊在她臉上。
“流氓!”
被芭蕉葉上的露水甩了一臉的陶青:“……”
得,她自找的。
饒是被糊了一臉水,她也沒鬆開周福臨的手,望著陶青的臉,周福臨無奈道:“你不打算將臉擦幹麼?”
陶青道:“沒帶帕子。”
等周福臨將自己的帕子遞給她,她又搞幺蛾子:“我左手牽你,右手拿著芭蕉葉,沒法兒再拿帕子。”
周福臨懂,就是想讓他幫忙擦唄。
終究是妥協了,替陶青擦臉的同時,還嘴硬道:“我是看在你曾經幫過我的份上。”
“咦,我何曾幫過你。”陶青半闔著眼問,陽光照在她的睫毛上,發出金色光芒。
“上一次來竹林。”周福臨淡淡道,“看來你的記性不太好。”
“哦……”
陶青恍然大悟,勾起嘴角:“這可不是我記性不好,分明是你記得太清。”
他的確記得很清。
在周福臨的記憶裏,陶青給予過他的每一點溫暖,都悄悄地刻在心上。
每次回想,舌尖上就泛起一絲甜。
“你是真心喜歡我嗎?”周福臨想要再次確認陶青的心意。
陶青沒說話,卻將他的手放到唇邊,鄭重地親吻了一下。
這個吻是輕柔的,帶著小心翼翼,周福臨隻覺得手背上被她吻過的那處,酥酥麻麻的。
不需要過多言語,他瞬間就覺得,陶青沒有騙自己。
於是陶青試探性將他帶進懷裏時,周福臨沒有拒絕。
她的懷抱帶著清新的草木香,讓人覺得安心舒適。
周福臨一點一點放軟了身體。
陶青摟著周福臨的細腰,以往還會嘴上調戲兩句,此刻卻隻想靜靜地抱著他。
懷裏的這個人呐,嘴硬心軟,愛臉紅,愛生氣。看似十分堅強,卻需要一個人來好好愛他,他才會卸下心防,即使依舊不坦率,卻會用行動來表示對自己的回應。
陶青以前一直覺得是自己在幫周福臨一家,可周福臨何嚐不是在治愈自己呢,她看清了對方的脆弱時,也在使自己變得更強大。
過去的家沒有了,可她還能建立一個新家。
家裏有她想要保護的人。
阿盼發現了一隻花蝴蝶,正興致勃勃的追逐呢,蝴蝶忽然飛遠了。
由於大夫姐姐叮囑過,不能亂跑,阿盼隻能悻悻而歸,決定讓大夫姐姐幫他抓一隻。
他一扭頭,哥哥姐姐們抱在一塊兒幹什麼呢?
想起胡爺爺曾經對他說,有些東西是不能看的,那叫非禮勿視。
阿盼忙用小手將臉遮擋住:“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他等了好久,這倆人還是沒有分開,實在沒忍住,“吧嗒吧嗒”跑回了他們身邊,戳戳哥哥的腿。
周福臨這才想起自己被陶青抱了有一會兒了,那臉是說紅就紅。
本是來散步的,卻和陶青你依我儂了起來,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