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暗無天日,墜了人心。
一路向北,江離總算見識到了這曾經的流放之地,被世人稱為幽冥鬼府的幽州府到底是何等模樣。
一行七日,亂石堆砌的大地之上,連一株綠植都不曾見過。天地一片昏暗,絲毫不見陽光。空氣中一直存在淡淡的潮腐的氣味,壓抑的讓人作嘔。
燒殺搶奪稀疏平常,背信棄義,背後捅刀,隨處可見。
眼見數十人的混戰,最後隻活了一人。而等他以為平安無事,死人堆裏猛然竄出一人又將其殺死。搜刮出不過兩三塊靈石,撐著重傷的身子離去。
甚至,他還曾眼睜睜的看著有人為了半塊靈石而不死不休,在殺人之後,就地啃食。
在發現他的時候弓著身子,眼睛通紅,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嘶吼聲,像極了護食得野獸。
茹毛飲血,早就沒有身為人的神智。沒了約束,沒了道德,也沒了人心。
或許活著,已經成了本能。
當然,他也見過一些帶上鐐銬,被那些頂層的大勢力奴役之人,成為一具具沒有思想的機器,仿佛行屍走肉。
這世間到哪裏都有人高高在上,有人匍匐艱難。江離雖沒什麼感同身受,也不打算多管閑事,但這並不妨礙他看這世間疾苦,唏噓不已。
沒有實力就得被壓迫,資源就那麼多,不爭,不搶,最後隻有死路一條。
這麼一看,那些認了命,而混混度日之人,還沒有那個為了半塊靈石拚命,茹毛飲血的人來的快活。
畢竟跟一個連飯都吃不上的人談人性,談道德,著實可笑。
一路走來,便是一路的廝殺。
兩人身上的衣服已經破損不堪,頭發淩亂,一臉的狼狽。
“我想回家種地了。”江離看著火焰將滿地的屍體燃燒殆盡,盯著自己沾染了太多鮮血的雙手。
火光映照在臉上,呈現幾分蕭索。
似乎也被這環境感染,他覺得方才在戰鬥的時候根本不像自己,心裏有一股暴虐的情緒一直止不住的往外冒,根本控製不住。
到現在,雙手依舊有些顫抖。
蘇曦什麼都沒說,隻是伸手握著他略微顫抖的手。
“說好中州城的事結束之後要去東洲的,卻跑來這個鬼地方來,也真是夠夠的了。”江離抓著頭發道。
“不急於一時。”蘇曦伸手摩挲他的胳膊,安慰道。
“還有霧藍州的花海,到現在都沒去過。”
這都好幾年前的事了,一拖再拖。
“總有機會的不是?”蘇曦將頭貼在他的手臂上,盡量撫平他的情緒。
江離不是不知道,世道如此,不想成為他人案板上的魚肉,然後在某一天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最後屍骨都不剩的話,那麼隻能強大自身。
那個不知死了幾百萬年的老東西,既然如此不安分,那就趁早弄死,以免到時候不僅禍害他,還要禍害更多的人。
漸漸平複下心緒,江離長出一口氣才道:“走吧。”
然而兩人剛要攜手離開,視線之中,原本是一堆亂石的地麵,一塊不起眼的石頭被推開,一個髒兮兮的小腦袋探出頭來。
三人都是一愣。
隨後,江離便看見那個小家夥滿眼驚恐,縮了回去。可轉眼間又跑了出來,用石塊將那個洞口擋住。
哪怕渾身發抖,依舊站在那裏,隻是目光一直看著那洞口處。
小家夥看上去不過六七歲的年紀,一頭亂發,身上穿的與其說是衣服還不如說是布條,身材瘦小的似乎隻剩下皮包骨般。
可是哪怕如此,依舊站在那,擋住那個洞口,帶著毅然赴死的決然,仿佛認了命。
小家夥還是太小,目的太明顯。
江離看了看他身後,想必那裏麵應該有些什麼人吧。
江離往前走一步,那小家夥就哆嗦一下,卻依舊沒有挪動腳步。
江離覺得很有意思,這是他近日來見過的第一個讓他覺得還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