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雖然隻有十點一刻,但早已過了鄉下人睡覺的點。大姑父在樹下停住,他不敢直接闖進村去,怕一眼就看到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
點燃一根煙,他努力往半裏地外的村子望去。如果村子裏沒有亮燈,就說明至少今晚一切安好;如果村子裏有燈光,那就很可能是正在連夜搭靈堂。
前方依然是無盡的黑暗,無論大姑父怎樣努力,也看不到前方有一點燈光。他放心了不少,看來今晚是沒有問題的。於是再次發動了摩托,朝著半裏地外的村子開去。
可剛走了三百米,大姑父愣住了,因為在前麵的路邊,赫然就是村口的那棵大槐樹,還有掛在下麵的那個炮彈殼,在黑夜的風中一搖一擺。
大姑父有些迷惑,回頭瞧去,身後幾米外就是漆黑一片。甩了甩頭,難道是自己心思太亂,剛才看錯了?他又仔細瞧了瞧,確定這次真的是村口的那棵大槐樹後,再次繼續向前開去。
又走了三百來米,大姑父背脊冷汗就冒了出來,路邊,依然有著一顆大槐樹,和樹上拴著的炮彈。
看來這次真的是碰上什麼東西了,大姑父不敢再停下來,也不管油箱裏的油還能跑多久,開足馬力向前衝去,希望憑著摩托的衝刺逃出這個怪異的地方。
二十分鍾後,摩托車終於宣告油箱枯竭,停了下來。大姑父慢慢抬頭向前看,就在車燈馬上就要照不到的地方,一顆反光的炮彈殼,在黑暗中的樹杈上不停擺動。
他下來推著摩托,走到近前,依然還是村口的那顆大槐樹,在車燈的照射下,那些枝枝杈杈顯得分外猙獰。
“喂!有人嗎?”大姑父終於忍受不了這詭異的場麵,放聲朝黑暗中喊著,他多麼希望有人能聽到喊聲,找到這裏。但漆黑的夜晚,把萬物都吸了進去,就連喊聲,仿佛也穿透不了這無盡的屏障。
直到大姑父嗓子都喊啞了,他也沒有聽到任何反應。坐回車上休息了一會,大姑父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闖出這裏,這樣硬等下去顯然不是辦法。他甚至懷疑如果不想辦法出去,日出恐怕永遠都不會來臨,自己很有可能會被困在這詭秘的空間中,直到餓死。
想到這裏,大姑父把車燈打開,從車座下拿出備用的手電筒。既然大路無限循環,他決定下到路旁,從田埂上橫向穿越,也許就能離開這裏。
路旁都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大姑父認準方向,身上隻帶著錢和手電,就鑽入了深處。玉米地被風吹得沙沙直響,讓人不禁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四周不斷向這裏靠近。大姑父雖然很害怕,但他沒有選擇,因為逃離這裏隻剩下這唯一的方法。
走了幾百米後,隱約看到前方有微弱的亮光,大姑父心理頓時鬆了口氣。加快腳步,朝著亮光處小跑前進。
離那束光越來越近,大姑父同時大聲喊了起來,以吸引那邊人們的注意。終於,在撥開了擋在身前的最後一叢玉米杆後,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卻頹然坐在了地上。
在大姑父身前,也是一條鄉間公路,但路的中央,那個光亮不是別的,卻正是自己摩托的前大燈。穿過了一片玉米地後,他還是回到了村口的老槐樹下。
大姑父徹底崩潰了,他開始破口大罵,從解放前罵到計劃生育,從前幾任村長罵到身邊的人。越罵越厲害,反而也越罵越踏實,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趕走心中正不斷上升的恐懼感。終於,在罵到最後,大姑父狂吼了一聲後,憤怒地把手中的電筒砸向了前方吊在樹下的炮彈殼上。
“咣!”的一聲巨響,瞬間就打破了這寂靜的鄉間小路,遠遠傳了出去。
大姑父正一邊喘氣一邊瞅著被砸得不停搖擺的炮彈殼,卻隱隱發現在大槐樹後的遠方,星星點點的燈光逐漸亮了起來。
是村子!那是家裏的村子!大姑父確定後,不顧一切地朝村中跑去,一分鍾後,他終於看到了村頭的第一家房子。
回到家中,大姑父這才發現渾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濕透,雙腿軟得跟麵條一樣,坐下就再也沒辦法站起來。
過了一會,在村口等他的家人回來了,還推著被扔在半路的摩托車。
聊起剛才的事情,家裏人卻都說派了三個人在村口的大槐樹那裏等他,為了方便他認路,還專門扯了根電線,在樹下掛了一盞200瓦的大燈泡,始終開著。這輛摩托,竟然是在離村口僅有一百多米外的路邊發現的。
問起大姑父他是如何過了大槐樹卻沒有發現等他的三人,雙方均一口咬定絕對沒有看到對方。直到大姑父講完了剛才的遭遇,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唏噓不已。
回過神來,眾人才想到在隔壁的老太太,趕忙架著大姑父過去看望。更令大家驚異的是,本早在剛入夜就咽了氣的老太太,此時居然臉色又恢複了紅潤,連脈搏和心跳也有著微弱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