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兒,我真的什麼都不要!你看,這是你上次給的兩萬塊錢,我一分沒動,都在這兒,還給人家,咱們走吧!”男人再次懇求著:“我知道我窮,你隻要肯跟我回去,咱們倆一起努力,不出十年,我也給你換大房子,買首飾,買漂亮衣服,好不好?我以後寧可餓著,也絕不會虧待你一點兒!”
“十年……十年……”女人嘴裏念叨了兩遍,突然大聲道:“再過十年,咱倆都快四十的人了,我人生最好的日子都浪費在你這個窩囊廢手裏,虧你還說得出口!得了,我也不和你廢話,這信封裏是一萬塊錢,也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拿去該幹嗎幹嗎吧!讓我跟你回去,永遠不要想了!”
“娟兒!”男人突然很淒慘地叫了一聲,帶著哭腔說道:“我給你跪下了!求你了!就算不為了我,也為咱們的孩子想想,回去吧!”
女人沉默了片刻,丟下一句話:“看看你這個樣子!沒出息永遠都沒出息!”說完,咣當一聲,再次甩上了門。
我和老爺子也聽出了個大概,看來是這個男人家太窮,媳婦兒嫁過來跟著過了兩年,還不是受不了跑了唄……然後到城裏來,傍了個大款。也不知道這個男的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一路又找了過來。
男人抽泣了兩聲,又隱約聽到樓洞裏響起了腳步聲。我們倆不得不趕忙往後退,來到一個花壇前坐下。果然,這個男人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走了出來,手裏還拎著一個牛皮紙信封,應該就是那個“娟兒”又給他的一萬塊錢。
他出來後掃了一眼,就蹲在我倆剛才偷聽的地方,拿出一包皺皺巴巴的香煙,點著抽了起來。
過了半天,我有點兒不耐煩了,問老爺子道:“這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跟著他吧?這太耽誤時間了!咱們可是隻有六個小時啊……”
“不要急。”老爺子依然用那個口氣安慰我道:“記得樹林的結構麼?無論是樹上的枝椏,或是底下的根絡,都是連接纏繞在一起的。咱們現在要等一個時間點兒,來證明我的判斷是否正確。”
“什麼判斷?”我迷茫地問,貌似老爺子之前沒說過他有什麼判斷。
老爺子拉我在一旁的花壇前坐下,從這裏堪堪能看到那個男人的半個身影,這對我們就足夠了。然後對我說道:“每個人的思想和記憶是獨立的,但是人是群居動物,獨立的一個兩個,構不成社會。所以咱們剛才進的那個樹林,就像是一個社會,把那裏所有人的思想都給連接了起來,才有了現在看到的這麼一副樣子。”
“那您說……這裏其實並不是那個男人的記憶?”我不知道自己是聽明白了,還是聽糊塗了。
“不,這裏應該就是他的記憶。”老爺子笑著接道:“但是,既然每一棵樹是相連的,那思想應該也是相連的。這裏雖然是那個男人的記憶,但我估計應該會和另外的人有交集。所以,我在等一個時間點,到了這個點,也許咱們就能從這個男人的記憶裏跳出來,再進入另一個人的記憶。”
我確認自己有些懂了。這就好像日常的社會,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生活,互不相幹,但一些事件,比如說結婚、工作、逛街、購物……等等等等,就可以讓兩個本來生活毫無交集的人,從而踏入到一個共同的生活環境中去。
比如說你去超市買東西,本來你的生活和超市收銀員的生活是互不相幹的,但當你結賬的那一刻,你們倆就有了一個短時間內所謂的“共同環境”。
不過……“照您的意思,這街上的人,每一個都是一個魘了?”我又問。
“不一定。”老爺子接著道:“這裏還是以那個男人的記憶為主,這些街上走的,有可能是另外一個人的記憶,也有可能是對這個男人來說,有特殊印象的人或事,被他記下了。所以在記憶中就體現了出來。咱們要等的時間點,就是在一個特殊情況下,能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時候,去尋找另一個人的記憶,從而跳出這裏,到另一個地方。到那時候,凡是在男人記憶中存在的,一定會被特殊情況吸引,而那些本就無交集的另一個記憶,是不會關注的。”
“什麼特殊情況?”我還是比較關心這個,如果一直沒有特殊情況,那我們豈不是要在這裏麵困一輩子?
“所以要等啊……我也不知道。”老爺子無可奈何地笑著。
“不過那也隻是從這個人的記憶跳到另一個人的記憶中,咱們到底還是沒有跳出來,怎麼去找趙有德?”我又發現了新問題。
“你就肯定趙有德不在這裏麵麼?”老爺子瞪著我說道:“咱們是不是要先確定趙有德不在這裏,再決定要不要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