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書房(1 / 2)

齊曕擦淨手指沾染的血汙,將帕子遞給墨雲。

接過濡濕的帕子,墨雲深看了男人一眼。侯爺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動手殺過人了。

地上躺著數具屍體,皆是女使的裝扮,若有眼尖的人在場,該能一眼認出,這幾人都是夷安長公主身邊得力的婢女。

“主子,這些屍體如何處置?”

“老規矩。”齊曕隨意道。

墨雲頓首,轉身朝身後幾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將屍體就地掩埋。

宮裏人人都說這片荒廢的棄園陰氣甚重,這話並非空穴來風。皇帝想殺的人,侯爺要殺的人,許多屍體都在這裏,連亂葬崗都懶得叫人送去,就草草掩在這蘄園中。

屍體抬走,墨雲低聲問:“永沐殿那邊,要命人盯著麼?”

齊曕名聲在外,從前在永沐殿作祟的人,盡皆被折磨慘死,從那之後,已經很久沒人敢算計到永沐殿了。有些事,隻怕宮中的人都和夷安長公主一樣,忘記了。

不過……主子好像沒有要收拾夷安的打算。

墨雲有些摸不清齊曕的心思。

齊曕站在樹蔭下,長身挺俊,眉宇間有些疲倦。

這回離開安梁去羅省陶陽府,是為了一個人——元平年間的太子太傅,當今皇帝曾經的老師,荀瀚海。

他辭官歸鄉後,在陶陽府四處遊說,號召當地官員和百姓勠力同心,討伐亂臣,誅殺奸佞。當然,這個亂臣和奸佞,指的就是齊曕。

齊曕遂帶了幾個玄光門的人過去,殺了荀瀚海和他糾集起來的一幫烏合之眾。又將荀瀚海的頭顱割下來,在陶陽府最繁華的城門上掛了三天三夜。很快,整個羅縣都安靜下來,至於是真的安靜,還是轉為暗流蟄伏,齊曕不在乎。

“皇帝下旨了麼。”他忽然問。

墨雲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下了。陛下在聖旨上痛心疾首地斥責荀瀚海誤入歧途,亂國禍政。”

齊曕笑了笑,漆寂的眸仁深處閃過一抹嘲弄。

“陛下下這道聖旨,也算是站在了您這邊。”墨雲說道。

齊曕笑意更深:“是麼。我看小皇帝隻是站在皇權那邊。誰能幫他坐穩帝位,他就向著誰。”

“不管是何原因,眼下他聽話就好。”

雲腳偏移,在棄園投下一片巨大的陰涼,齊曕從樹影下慢慢走出。

他的聲音如浮雲一般寥遠:“未見得。你以為荀瀚海哪來的這麼大膽子敢在玄光門眼皮子底下叫囂?嗬,憑他“忠君報國”的冠冕之論麼。”

墨雲悚然一驚。

齊曕眯著眼,眺向虛空:“連悉心教導他多年的太傅都能利用,你可別小瞧了咱們這位陛下。”

墨雲站直身子,忙鄭重地應了聲“是”。

話音落,他抬眼看見齊曕忽然蹙眉,目光望著搬挪屍體的幾人。

甫一察覺,墨雲立馬嗬止:“慢著。”他試探問,“主子可是想換個地方埋屍?”

齊曕默了片刻,道:“不必。”

“咚咚”幾聲,屍體先後被扔進了枯井之中。

齊曕的目光始終望著那口枯井,他回想了一下,那天,小公主好像就是站在那兒。

她衣裳亂發絲也亂,偏還自以為妖妖嬈嬈在勾引人,其實從頭到尾端著公主的儀態驕矜,笨拙又可笑。

不過,說她髒了的時候,那副白著小臉眼淚汪汪的樣子,倒是很有趣。

轎攆到了宮門口。

“等等!侯爺等等!”尖細的聲音一路追上來。是皇帝身邊的小太監。

齊曕抬手將轎簾掀開一道細縫,隻露出半張冷漠的側臉。

被他目光一掃,小太監無端心口一緊,忙將手裏捧著的錦盒雙手奉上:“侯爺,這是陛下新得的流彩夜明珠,足足有鴿子蛋那麼大,這回侯爺去陶陽府一路辛苦了,這夜明珠,是陛下的一點心意,另有金玉貢布一類,稍後就命人送去侯爺府上。”

說完,小太監窺著齊曕的臉色。

“那公公就替本侯謝過陛下吧。”齊曕淡道,伸著手,等小太監小心翼翼將錦盒送到他掌心。

轎簾複又落下,小太監這才鬆了口氣,行禮退下後,折返回宮稟話。

轎攆出了宮門。

齊曕將夜明珠隨手扔在一邊。

過了片刻,他凝寂的眸仁忽然動了動,到底打開看了一眼。

“嘖。”有些失望。

齊曕掀開轎簾:“去,把蘄園給我燒了。”

墨雲愣了愣,不知所以,隻得依令而動。

轎內,男人好整以暇地睨著搖晃不住的側簾,目光漸而有些悠遠。

——小公主泫然欲泣的模樣的確有趣,但相較之下,似乎還是拿腔作勢的時候可愛一些。

那雙眸子明燦動人,清瑩秀澈。

齊曕仰後一靠,嘴角微勾——略勝於狗皇帝賜的勞什子夜明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