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
晌午時分,天落了陣小雨,不到未時便停了,隻到了些意境的薄雨,倒是給這南棠大內添了一抹新麗之色。
今日是五月初一,慶賀端午便自今日起一直熱鬧到正端午賽完龍舟方止。
高門世族家的安人小娘子們皆受中宮邀請,共聚在這南棠後苑中吃酒賞花打百索,遠遠瞧著倒是一副群芳鬥豔、鶯歌燕舞的富麗景象。
這宮裏,許久都沒這麼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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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駕到。”
在小內侍的禮唱中,穿著一身鵝黃色皇後常服的錢望舒由著一眾宮娥簇擁,從鵝卵石道上含笑走來。
一肌一容,盡態極妍,彰顯著她母儀天下的風采。
“妾請娘娘安,願娘娘端午安康。”
一眾命婦娘子從席上從容起身,端莊優雅地同錢望舒行禮問安。
這是錢望舒入主中宮以來,第一次以皇後的身份同她這群舊相識見麵。
在場的一眾小娘子中,除了孫少珍以外,錢望舒一個都瞧不上,因為那些人從前也瞧不上她這個長著一張胡人相又行事放肆的國公養女。
可惜風水輪流轉,如今她是君,那些人是臣,她們心中定是一萬個不高興,但依舊得裝作心甘情願的樣子同她下跪行禮。
其間自然也不乏從前見麵錢望舒要喚一聲伯母的長輩,皆於她禦下頷首低眉,顯出一副恭順姿態。
不然怎麼說,做皇後總歸是有些好處的,這一下著實是滿足了錢某人不少的虛榮心。
錢望舒由清荷文君以及葉朗朗左右伴著,緩步提裳走上涼台,先兀自行到了主位上款款坐下,方施施然受了眾人的禮:“諸位免禮,入座吧。”
“謝娘娘恩典。”
眾人又是謝恩入座。
錢望舒從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自然也不會做那些公報私仇的小人行徑。
方才看著那些從前譏笑過自己的姑娘伯母,在自己麵前或心甘或不情願地俯首稱臣,她便已經將此前種種一律泯了個幹淨。
她是皇後,坐下之人皆是她的子民,她除了愛護她們便再無其他。
“大家不必拘束,隻盡興吃酒談天便好。”
錢望舒舉起了手中的雄黃酒,先一步站起身祝禱了一句,又眼神示意文君帶人將先前備好的香囊一應物什都分發下去。
孫少珍被特意安排在了錢望舒身邊,在接過錢望舒親自遞給自己的香囊時,十分給麵子地喚了錢小聖人一句“娘娘”,還趁眾人不注意,悄悄給她鼓了鼓掌,以示自己對她對讚許。
遂後錢望舒又照著之前傅雪眉教她的話術,裝作無意地一一同在坐的安人小娘子問話談天,以表示她這個國母對於臣下家眷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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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關懷送得差不多,酒也吃得差不多,錢望舒便放了眾人去遊園,也好讓自己鬆口氣。
這皇後架子她都端著半天了,是時候該放一放了。
錢望舒見人都四散去了後苑各處賞花談天,便拉著孫少珍也離開了涼台,穿過了繞如迷宮的假山群,找了一個清淨地聊天。
“阿珍,我們又快一個月沒見了,你想不想我?”錢望舒攬住了孫少珍的腰,往她臉頰上貼了貼。
孫少珍在她背上輕撫了撫,臉上略帶嫌棄地揶揄道:“娘娘如今多大了,還同個小孩子一樣。”
“我還沒滿十八呢,換成男兒,我連加冠都未曾呢!”錢望舒朝孫少珍哼唧了一聲,又拉著她去花架上坐。
孫少珍由著錢望舒像隻懶貓一樣靠在她身上,順著她的話應承道:“好好好,我們舒舒永遠都是小孩子。”
“怎麼樣,今日這席我辦得如何?”錢望舒伸手往身下的小池塘裏摘起一片嫩荷葉把玩,抬眸邀功似的問向最是挑剔的孫先生。
自己花了這麼多心血,總是要讓這娘們誇上幾句,才便宜些。
孫少珍隨母親進宮,見到一路榴花熱烈梔子飄香,門前滿插菖蒲艾草,道旁供起天師艾虎,便知道錢望舒早晚要同自己狂一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