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濟今日本想來老友這裏混幾口酒肉吃的,可沒想到酒還沒喝幾口就被自己這個當了皇帝的師侄拉來給他的娘子看病。
“師叔,阿舒這是怎麼了?”李慕乾看著躺在榻上還像個沒事人一樣的錢望舒,心中更是著急。
“吵什麼,這不是正在診脈嗎?”惠濟坐在小杌子上拿著紅絲聽脈,抬眸利落掃了乖徒一眼,示意他安生一些不要打擾他診斷病情。
錢望舒看到李慕乾被惠濟這老和尚教訓,還十分幸災樂禍地朝他挑了挑眉,仿佛方才將吃的晚飯吐幹淨的人並不是她。
李慕乾對上了她的視線,無可奈何地輕笑了一聲,示意她乖乖躺好,他知道惠濟的本事,鄭重向其作了個揖,便退到一邊靜候去了。
“有勞師叔了。”
可師叔那時而歎息時而挑眉的神情,真的很難不讓他擔憂。
正當老和尚喲嗬一聲結束聽診之時,接受完賓客們祝賀的錢氏夫婦也趕到了錢望舒的閨房。
“酒賴子,我女兒如何了?”
門外響起了錢念北略帶急躁的低聲。
惠濟聞聲眉毛一跳,睜著眼睛回身朝門口望去,琢磨了半晌,看看身邊的小師侄,臉上露出了一絲莫測的笑意,他抬了抬下巴使喚官家去開門。
“嶽父嶽母,進來再說吧。”
錢念北聽到官家大逆不道地稱呼自己為嶽父,跨門檻的步伐停頓了一瞬,而後立刻習以為常般點了點頭,轉著自己的玉扳指走到了女兒身邊。
葉教授還是尊重南棠的禮俗,在進門的前一刻向李慕乾欠了欠身子,而後同他一道走進了房裏。
“說吧,她怎麼了?”錢念北耐不住這老和尚賣關子,又出聲催促了一句。
惠濟咧嘴一笑,秉承著自己的醫者仁心,向榻上躺著的錢望舒確認道:“娘娘這月的月事可來了?”
錢望舒心中咯噔了一下,偷偷朝立在不遠處的李某人瞟了一眼,而後臉不紅心不跳地搖了搖頭。
李慕乾抬頭正巧對上了她的視線,眼神中滿是刻製的激動。
同為女人且熟悉基本生理常識的葉朗朗瞬間便明白了惠濟和尚這話裏的意思,嘴角便不自覺地上揚了起來,看女兒的眼神也越發柔和了起來。
惠濟了然地點了點頭,又轉身用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調侃語氣對錢念北說道:“笑麵虎,要做外公咯!”
身經百戰的國公大人倒是沒有表現出多意外,手上轉扳指的動作不停,低頭輕哦了一聲,又問道:“多久了?”
“一個多月吧,胎相還算穩定,不過還是要好好修養,明日我便去配幾副保胎的丹藥給我的侄媳婦和侄孫做禮。”
此言一出,榻上原本躺得乖乖的小皇後一下就坐起了身,臉紅得像一個熟透的蘋果。
一個多月前,不就是和李慕乾在揚州驛站的那一夜麼,錢望舒想到回京以來自己毫無顧忌的所作所為,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娃呀,你可真是個堅強的好寶寶。
惠濟似笑非笑地回頭看向錢望舒,又道:“另外,這酒可是萬萬沾不得了,侄媳婦要是嘴饞了,就讓一燈給你做些酸棗湯喝。”
說罷,老和尚從自己的棉袍裏扯出了一把破蒲扇,一手負背,一手搖扇,走到李慕乾麵前意味深長地用蒲扇麵點了點他的下腹,而後不顧涼熱地揚長而去。
正當錢念北要計算出這播種的季節為何時,身邊算術比他更是靈光的錢夫人搶先一步將他拽出了房間,把這迎接新生命的喜悅留給了小夫妻兩人獨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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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群長輩離開了房間,錢望舒拿起榻上的枕頭就往李慕乾身上砸去,一臉埋冤地瞪著他。
被一枕頭砸得結結實實的李佛子卻高興地笑了起來,他拍著手在原地轉了一圈,而後興衝衝地走到錢望舒身邊坐下,拉著她的手欣喜道:“阿舒,我們,我們有孩子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要當爹爹了!”
錢望舒從未見過他這般瘋癲的模樣。
他的眉毛高高上揚著,嘴角裂到了耳根,一雙佛目中浸透了歡喜,連耳廓也激動地發紅。
“是是是,你要做爹爹了。”錢望舒耐著性子應和著他,可心裏還在為這一個月做的事情擔憂懺悔。
李慕乾察覺到了錢望舒的異樣立刻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將她抱到了自己的懷裏靠著,又柔聲問道:“阿舒在擔心什麼?”
被看穿心事的錢望舒也不藏著掖著了,她鼓了鼓腮幫子又用手指戳了戳李慕乾的手掌心,長歎一聲道:“寶寶在肚子裏呢,我們還沒臉沒皮地做著那些事。”
不能行房她行了,不能喝酒她喝了,不能疾行她疾行了,不能大悲大喜她也大悲大喜了,方才竟還擔上了一句“胎相還算穩定”,她真是要多心虛有多心虛。
“原來娘子是在擔心這個,”李慕乾聞言輕哂一聲,另外一隻原本攬著錢望舒胳膊的手緩緩放到了她的肚子上,用拇指輕輕地撫了撫,又道:“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日後我們待這小伢兒好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