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長假一結束,李慕乾便在朝會上公布了南北兩朝議和的消息,原本鴉雀無聲的朝堂上頓時炸開了鍋。
一直主張與北衛和平相處的南守派官員高興得連朝笏都拿不穩,毫不收斂地朝那群冥頑不靈的武官投去沾沾自喜的眼神,為首的孫宰相更是當即在朝上發表了一頓祝賀兩朝修好的長篇大論,直呼官家聖明展望南棠的美好未來。
可為南棠打了半輩子江山的北進武官卻已經氣得吹胡子瞪眼,更有甚者氣得當場向官家稱病告假,沒走出大殿門就已經把自己的烏紗帽摘了個幹淨。不少人以為還有什麼周旋之法,直直將渴望的眼神看向了他們的老大——肅國公。
錢念北全程不發一言,直挺挺立在他的位置上,抱著自己的象牙笏明目張膽地在朝堂上瞑目打盹,直到內侍官宣布退朝後,才拿著自己朝笏向李慕乾微微欠了欠身子,轉身第一個離開了大慶殿。
不少北進派官員追上去詢問他為何不說些什麼來組織官家,一一都被走在他身邊的項越雲以一句“國公自有打算”擋了回去,最後人圍得越來越多,錢念北幹脆將這爛攤子全番留給了項越雲收拾,自己轉換方向,進了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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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好興致。”
錢念北踏進濃華殿時,竟破天荒的看到自己這個除了長相之外完全沒有一點姑娘樣子的好女兒在繡花,嘴角的笑意差點沒有繃住。
“老爹來了,文君看茶。”錢望舒抬頭朝門口看了一眼這個不請自來的老家夥,倒沒有意外些什麼直接請他去自己邊上坐。
“娘娘這是受了什麼刺激,當了十幾年野丫頭了,這時候想起來學這個了?”錢念北先是不緊不慢地揶揄了錢望舒一句,又接過文君送過來的茶兀自品了一口。
錢望舒聞言是不羞也不惱,挑著眉故弄玄虛道:“嗯,朗朗說,這大概就是雌性激素分泌過多而引起的正常生理現象吧。”
“亂七八糟的,念什麼經呢?”錢念北聽不懂她說的這些,抬頭往濃華殿中懶懶掃了一眼,又隨口問道:“今日怎麼不見清荷這丫頭?”
“哦,她去勤政殿尋梵華玩去了。”錢望舒也不將這事放在心上,一麵用心在她手裏的針線活上,一麵隨口回答了一句。
“你們主仆兩個,口味到底還是獨特的。”錢念北忍不住輕哂了一下,又隨手拿起案上的一個已經算是繡完的荷包皺著眉端詳了一番,回頭疑惑問道:“你這繡的,是母雞吃蚯蚓?”
“呸呸呸!這是龍鳳呈祥!臭老頭你不懂欣賞就不要亂發表意見!”錢望舒被他惹惱,氣得伸手過去搶走了她剛繡完的寶貝。
如今錢望舒的身體金貴,錢念北見她拚了命過來搶他手裏的荷包,當即便討了饒,可嘴上還是不肯罷休:“還你就是了,當心我的小外孫!”
“你這渣爹,這麼大的女兒坐在你邊上你不心疼,居然緊張起我肚子裏這顆小豆芽!”錢望舒小心翼翼地將那荷包藏到了自己身後,嘴上還是忍不住數落錢念北。
“行了,有力氣就少說幾句,吵得我頭疼。”錢念北斜眼睨了她一記,拿起茶杯低頭喝了一口。
錢望舒見那邊沒了聲音,眼睛一轉,回頭試探道:“今日來尋我,是有什麼事麼?”
“沒事就不能來看望你了?”錢念北聽下喝茶的動,回頭反問了她一句,又覺得自己反駁得不夠充分,便又補充道:“做父親的來看望尚在孕中的女兒還需要什麼理由麼?”
“此地無銀三百兩。”錢望舒撇了撇嘴,也不再屑於同他爭辯些什麼,隻是這麼陰陽怪氣了一句。
錢念北將她的那句話一字不差地聽了個幹淨,輕挑了一記眉,抬指撩了撩他額上的那縷銀發,眼神滿滿回歸疏離,隨後輕嗤一聲,起身準備離開。
“你娘總在家裏念叨你,讓我有空便來宮裏看看你,如今人我也看過了,府中還有事,便不多叨擾娘娘了。”
錢望舒似笑非笑地望著錢念北遠去的背影,在他抬腳跨出主殿門檻的前一刻出聲喚住了他:“老爹既然來了,不如用了飯再走吧,女兒前幾日剛好得了幾乎上好的竹葉青,正愁會爛在酒窖裏呢!”
錢念北立刻收回了正要踏出殿門的腳步,拉了拉自己的腰帶,故作遲疑道:“多謝娘娘好意,內子還在家中等候老臣便不多叨擾了。”
錢望舒哪裏不懂他的意思,十分配合地勸說道:“別啊,可我聽說今日朗朗去齊國公家吃酒去了,您回去了也是守著個冷灶自己吃,還不如在我這裏將就將就呢。”
“娘娘如此說,倒是讓老臣難以拒絕了。”錢念北輕歎一聲,轉身施施然與錢望舒行了個禮,又道:“臣卻之不恭。”
錢望舒看老家夥這裝模作樣的姿態就看不下去,將手裏東西放回了案上,起身走去扶起了他,又道:“酒在酒窖裏呢,老爹不妨隨我一同去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