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誌坐在牛車上看著街市上的人熙熙攘攘,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心裏好奇像是一隻頑皮的小貓在抓。
這可是他第一次走出沈家村,看到外麵的世界。
他好奇的四處張望著,眼前的景象好似走馬觀花。隨著車的帶動,漸漸來到一個窄小的巷口。
沈父從隨手身上掏出來了幾個銅板,遞給了拉車的師傅,一家人便向巷子深處走去。
周圍熟識張氏的鄰居,看到她俱是熱情的給她打著招呼。
看到小小的沈誌時也是忍不住的誇讚道:
“哎呀,小張娘子,你可真有福氣。果然這漂亮的人生出的孩子就也是漂亮。
我看這孩子的模樣,比起那從城裏來的小少爺也差不多了。”
沈誌聽見這話,也是立刻迎合著那大嬸的話,笑容也越發燦爛了起來。
看的那大嬸心花怒放笑道:“小張娘子,你看,你家小子也讚成我說這話呢!”
“王嬸,你可別亂說,我家的這個小子哪裏比得上人家城裏來的少爺?”
張氏聽到那大嬸對沈誌的誇讚,心中喜悅,麵上卻不顯,連忙推脫道。
“怎麼就比不上,你是沒見著,咱們這巷子裏可來了一個從臨川來的小少爺呢!
我瞧著可比不上你這小兒子。可差遠了呢!”王嬸見到張氏反駁她,連忙回道。
甚至還生怕張氏不信,急忙就要與張氏開始分享最近巷子裏傳的沸沸揚揚的傳聞。
張氏一見王嬸那悄咪咪想要湊近靠近她的模樣,便知道王嬸的意圖,笑道推脫道:
“王嬸,你可別笑話我們小門小戶家的孩子了。說出去,沒得惹人笑話不是。”
“你這丫頭,真是,怎麼就不信呢?”王嬸又嗔怪了幾句。
又見張氏一行人風塵仆仆,隻好止住了話頭道:
“好了,小張娘子,你快回家去吧,你爹娘這可是已經盼了好幾天了。”
張氏聞言對著王嬸也笑道:“嗯,多謝嬸子。”
一家人都像王嬸道別後,便踏進此行的目的地,沈誌的外公家。
張氏的娘是繡工,父親也是鎮上的屠夫。育有兩個孩子,便是張氏和其兄,叫張和的。
張和年少時為人爽朗,廣交好友,倒也真叫他和如今的縣丞大人攀上了些交情。
在之後舉薦這張和成了縣裏的衙役。
此次也正是張和在縣裏為沈父謀了一份差事,這才千裏迢迢的從村裏一家人趕來。
之前沈誌便猜到連日的大雨會導致,黃河決堤。
不料,這猜測竟成了真。
不過所幸這縣太爺和知府大人也早有預測,提前做好了預防。倒無什麼人員傷亡。
如今,沈父要做的活也與此有關,黃河決堤,縣令下令正要招募些,壯勞力來重修加固河堤。
張和當即便想到了在村裏莊稼被淹,不知如何生計的妹夫一家,便和縣城大人商量好了,給沈父在此謀了一份差事。
一家人普一踏進屋中,沈誌便瞧見有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立馬迎上前來,與張氏相擁。
母女二人相見,當即便都紅了眼眶。
張老太拉著張氏的手,不停的抹著淚。
沈父站在一旁,站立不安,畢竟是終究是因為他無能,一輩子隻是一個莊稼漢。
如今受了天災,就隻能仰仗著舅兄尋了份差事才能養活家人。
張老太仔細打量過了女兒,看女兒氣色尚好,知道她並沒有因為天災吃太多苦頭便也放下了心來。
轉頭抱起了沈誌,在懷裏顛了顛道:
“好好,我的小外孫這可是又長高了。你們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你這個小子,可嚇死外婆了。自從知道你們那下了大雨,外婆可是天天想天天念,就盼著你們平安。”
說著,張老太又將臉貼上了沈誌的臉,感受到來自沈誌,臉上溫熱細膩的觸感後,內心也越發欣慰。
這才開始招呼沈父,讓他將東西放下,在桌子旁坐。
自己則放下了,甚至去廚房之中熱早已準備好的飯菜。
“慧慧,我對不住你。”
一家人都舟車勞頓,便都坐在桌邊休息,誰料一向沉默寡言的沈父,突然間便開了口,下了張氏與沈誌一跳。
沈誌立馬抬頭去瞧,隻見一向目光堅定的沈父。
如今,眼裏卻隻剩下了滿滿的慚愧與心疼。
看的沈誌,心裏發酸。
張氏也是愣了一瞬,隨即便又開始笑到,“二郎,你快瞧你爹爹。如今的模樣可真醜。”
一句笑語,瞬間打破了沈父愧疚所帶來的凝重。
沈誌聽到張氏的笑語,頓時便開始心領神會,也跟著開始笑道:
“爹爹你的臉被捏褶子了嗎?”
沈父看著妻兒的笑意盈盈的麵容,心裏也仿佛舒展了些問道:“捏褶子是什麼?”
張氏想著沈父之前愁眉苦臉的麵容卻是一瞬間福至心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爹爹,你怎麼連這也不知道,我可是她奶奶包包子時便要捏褶子,一捏了褶子,這麵就皺起來了。”
沈父頓時也頓悟。看著自家媳婦兒的笑顏,也是無可奈何的咬牙切齒對著沈誌道:
“是嗎?那要不要我也給你臉上捏個褶子?
畢竟我也是你爹,爹疼你,爹有的東西你怎麼能沒有。”
沈誌看著沈父發兄,心中卻並無害怕,反倒開始有持無恐起來,
“好啊,那我現在就去叫外婆,讓她也看看爹爹你是如何疼我的。
對了,回去還要再跟奶奶說說,姑父可是說了不換寡而換不均,這外婆看到的東西奶奶也必須能看到。”
“好你個小子,如今到用這些道理來教訓起我來了。媳婦兒,你怎麼也不管管?”
沈父見這小子如今倒是把他說的啞口無言,心裏滿是驕傲,可嘴上卻不認輸,轉而尋求起外援。
還是張氏做了這個和事佬:“好啦好啦,你們倆可真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父子同齡一般大呢,都是三歲。
而我還是縣裏的縣太爺,天天在堂上審案。真是一天天沒一個省心的。”
聽見張氏聲音嗔怪,沈父和沈誌也連忙開始休戰,聯合起來,一人一句的逗張氏開心。
張外婆,聽著屋內的動靜,心中的不鬱和對沈父的不滿倒是有所緩解。
畢竟這麼多年了,這孩子所以隻是農家子出生,可卻也努力踏實。
對著他們老兩口也是恭敬孝順。
就是對他們女兒自然是不用說了。
他們也可聽說了,這個女婿可也是去送了小外孫去了村裏的學堂,可見也不是個短視的。
不過就是出身不好,但女兒都已經嫁過去了,如果不是這樣,這場天災,日子也過得平靜和美,足矣了。
三菜一湯被熱的煙氣騰騰的端上來,讓勞累了大半天的一家人,很是犯饞。
突然間,敲門聲響起。
還是張氏起身,去開的門。
她本以為隻是鄰裏鄰居,聽王嬸說他回來了,過來瞧瞧。
畢竟大家平日無事,總是碰上個熱鬧都要湊上去的。
可誰知門外卻是一個身量隻到她腰間的小孩。
張氏看她麵生,頓時疑惑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兒?”
誰知那小孩一件張氏也愣在原地問道:“你是,何人?”
張氏看著麵前小孩兒故作深沉的臉,便想笑到:
“我是這家的女兒,那你又是何人?怎麼扣了我家門?”
那小孩兒一聽張氏的回答,便知道這就是他張婆婆平日裏在嘴邊念叨的女兒了。知道不是陌生人,便自顧自朝屋內走進去。
瞬間,一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個男孩身上。
張氏瞬間提高了音調問道:“你到底是誰?怎麼擅闖我家的門!”
沈父也作出警戒狀態,將沈誌和嶽母護在身後。
張外婆這才注意到,發現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連忙阻止到:“不要不要,你們誤會了。”
“這孩子隻是過來陪我說說話兒的,你們別誤會了。”
張氏和沈父見張老太出言為他解釋道,也都放下了警戒。
開始問起這孩子的來曆,
“娘,我怎麼都沒見過這孩子是哪家的?剛剛不說話就進來了,我們都還誤會了。”張氏問道。
張老太回道“嗨,你不知道。你邢叔搬走了。你邢叔之前找了門好生意,可賺了筆大錢。
可誰知道不知道被哪個王八羔子瞧見眼紅陷害了去。弄得你邢叔錢財盡失,一家人把房賣了,到鄉下過日子去了。
這孩子便是在這之後住進來的了。
你也是知道你哥哥哪裏都好,是個聰明孩子,可卻不知為何,與你嫂嫂成婚近十年竟無一子。
於是這孩子平日裏便瞧著我孤單時常過來與我說說話罷了。
“原是如此。”張氏點了點頭,應聲道,心中卻是疑惑。
照他娘這麼說,這孩子倒是個體貼,懂事的好孩子了,可這行為舉止怎麼如此不知禮數。
隻不過當著孩子的麵,張氏還是沒有問出口隻是問道這孩子要不要與他們一同用膳?
可卻依然沒有等來這孩子的回答,之前那孩子隻是搖了搖頭,並不做聲,張世心中疑惑更盛,麵上卻不動聲色。
沈誌心中也是疑竇叢生,與張氏相同,她也發現這個男孩兒舉止異常,並怎麼不說話。
要知道,在看重禮儀的古代長輩問話不回話這可是大過。
長輩呼應勿緩,可不是隻在書上寫寫而已。
沈誌頓時開始悄悄關注這個男孩的一舉一動。
抬眼之間,沈誌便與那男孩兒目光相聚。
兩人對視片刻,沈誌的心瞬間一悸動。這男孩兒竟然眼中無神。
要知道,那男孩正是七八歲活潑愛鬧的年紀,可他卻眼裏無神活脫脫,像是一個行至將死的老人。
眼中無光,仿佛眼中是一個深淵。你在凝望著深淵,深淵也在凝望著你。
看的沈誌的內心開始發毛,這男孩到底什麼來曆?
沈誌在心中胡思亂想。
可卻又瞧見那男孩望向張老太的眼神卻是溫和濡慕。
讓沈氏感覺仿佛剛剛那寒意,隻是他的錯覺。
又見他乖乖坐在一旁聽著張老太絮絮叨叨的叮囑,臉上雖無明顯的痕跡,嘴角卻悄悄翹起。
便又放下了心來,想來那一瞬,隻是他的錯覺罷了。
畢竟在有些特定的時候,人的眼睛總是會顯得無神,有些可怕的。
況且是有些人天生性子變冷淡,但這男孩能在閑暇時間陪她外婆來說話,想必也是個性格溫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