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過了,心中餘存的更多的卻是僥幸。想到方才歐陽徹看到她做飯時欣喜而誠摯的模樣,舒雪丫隻覺得眼界有些模糊,當即便決定將此事通通都忘光光,正欲嚐嚐自己忙活了一個下午的勞動成果時,卻被他理所當然地“啪”的一聲,橫空截住了她手中的筷子。
哪有這麼霸道的人?!舒雪丫正欲抗議,卻聽聞他的嗓音清清淡淡,從餐桌的那一端傳來,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都是我的。”
“……小氣鬼。”雖然惡作劇看起來並未成功,舒雪丫卻仍然有幾分心虛,隻撇著嘴乖乖地收回了筷子,轉而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以優雅的姿態風卷殘雲,將一盤盤菜清空得湯汁都不剩,心中更開始懷疑淩佳是否隻是在拿她消遣。
眼瞧著這副胃口大開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有這麼多忌口的人啊……
將最後一盤菜消耗殆盡,歐陽徹終於滿意地站起身來。低眉看著她冥思苦想的模樣,他心中隻覺得有些好笑,隨即握拳在嘴邊,狀若嚴肅地重重咳了兩聲。
他自看到那一桌菜時,心中便已然立刻明白她是故意的。然而,雖然起始居心不良,但……至少是她親手做的,他已然很滿足。
舒雪丫被他發出的聲響引得回轉過神來,看到眼前一片幹幹淨淨的空盤,一時間又是微微一愣,心裏刹那間湧起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
對上他如暗波洶湧的墨染雙眼,舒雪丫隻覺得心跳得飛快,急急忙忙地抓起了廢紙簍疾步衝出了門去,“我出門……倒垃圾。”
剛走出一步,她就撞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正是歐老爺子家中的管家?她便是一驚,停住了腳步,“李伯?您怎麼過來了?”
“出去辦點事,老爺吩咐我回來時順路來看看。”李伯探頭望了望她身後半掩著的房門,一邊關心地問道,“少爺吃過了嗎?”
她想起桌上的空盤子,篤定地點了點頭,“吃了。”不僅吃了,還消滅得幹幹淨淨,連半點殘渣都沒給她留。
李伯神色這才放心許多,隨口念叨道,“那便好,想當初啊,少爺剛接手集團尚對操作不太熟悉,便整日整夜的下苦功,沒有休息好也沒吃什麼東西,從此落下了腸胃的毛病,拖著越久便越來越嚴重,近來倒瞧著會好一些了。”他抬腕看了看表,“正好時間緊著,既然少爺沒事,我就不進去了。”
舒雪丫滯在原地,在腦內仔細消化了一下他的話,隻覺得有些古怪。有一絲微妙而莫名的慌張,如同藤蘿一般,正悄悄地攀上她的心頭。
驀然,她腦內電光一閃,瞬間想到了什麼,連忙大步朝著李伯的背影追上前去,截住了他的去路。麵對著他慈祥的臉龐,她喘了幾口粗氣,有些忐忑地追問道,“李伯,徹他……吃辣嗎?”
沒有想到她急急慌慌追上來竟隻是來問這個,李伯微微一愣,卻也沒想太多,隻是笑著回答道,“你是問少爺呀……這腥辣刺激的東西少爺是從來不碰的,舒小姐你怎麼……”
淩佳沒有騙她。舒雪丫一愣,隻覺得手心一陣陣地發燙,不知道什麼時候十指已經輕輕地刺進了掌心裏,卻感知不到絲毫疼痛。
她頓在原地怔了一會,繼而迅疾地朝一臉疑惑的李伯扔下一句“沒事”,便一股腦地衝回了家中,一下兩下蹬掉了鞋,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便赤著腳丫子咚咚咚地跑到了書房裏。
歐陽徹正在書房裏埋頭處理文件,身上的白襯衫扯開了幾個扣子,半遮半掩地露出鎖骨,該死的性感。高挺的鼻梁上架著的無框眼鏡很好地掩下了幾分本身的威壓,增添了幾分斯文的氣質。暖黃的燈光在他側臉的輪廓上鍍上一層不真實的光影,而他整個人也如同隨時要融在這耀眼的點點光斑裏一樣。
看起來,似乎與平日裏無異。然而待她仔細觀察,才會發現他麵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一雙英武的墨眉也時不時微微蹙起,恍若在強行忍耐著些什麼。如果仔細些看去,還能察覺到他額頭上細密的冷汗。眼見得他右手還在翻閱文件,左手卻似是不經意一般緊握成拳,虛虛地抵在了胃部。
看起來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見她似是無頭蒼蠅一般闖了進來,歐陽徹從重重文件中抬起頭來,鏡片下的墨黑雙眼透出些許訝異,繼而鎮定地沉聲問道,“怎麼了?”又看見她赤裸的腳丫子,微微皺眉,“怎麼不穿拖鞋就跑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