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從早到晚都渾渾噩噩地按照他的安排活著,無一例外,逐漸的也懶得再去計較今夕何夕。這樣的日子讓她覺得窒息,卻又無力反抗。
舒雪丫孤身站在房間外設立的西式陽台上,眺望著遠方的馬場,那裏也屬於歐氏名下。她從前曾聽歐陽徹說過,那裏均是從國外運進的名馬,不僅毛亮體壯,在馬賽上也均都創造過好成績,每天的飼料足以抵得上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從馬廄到馬鞍,享受的都是最好的。然而她自搬進莊園以後,除卻馬倌每日按照固定時間趕他們在馬場中訓練以外,再也沒有看到有人騎過。
在這裏待了多久了,半年,還是十個月?她愈發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馬場中飼養的一匹馬,待在旁人想都不敢想的華麗建築裏,有著最好最昂貴的衣服首飾,享用的也是經過營養師精心調配的飲食,卻每天隻能按照相同的軌跡活著,無望地等著主人歸來。
看了一會,舒雪丫終於收回眼去,緩步下了陽台。
既然歐陽徹不希望她思考太多,那她便也就不再去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正符合他意。
剛下陽台,她便迎麵碰上了躬身而立的文森特,顯然一直都監視著她的行蹤,“舒小姐,主人派畫師帶來了幾幅字畫,您選出幾幅喜歡的,看要掛在哪裏。”
她對這樣的饋贈已然不新鮮,有時候是珠寶,有時候是衣服,有時候是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幾乎每天都會通過各種人帶到這所莊園曆來,而近日這已然是難得的可以征求她的意見。隻是……字畫?他真以為自己已經可以這樣平心靜氣地配合著他的想法附庸風雅?
心裏雖然是這麼想著,然而舒雪丫麵上卻沒有表露出任何表情,隻輕輕地點了點頭,看不清喜怒,“知道了。”
傳說中的畫師正候在樓下的大廳之內,見她緩緩下來,這才笑容滿麵地微微躬身,“舒小姐。”
大抵是此前被打了預防針,知曉舒雪丫進來性情古怪,見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畫師也並不尷尬,隻是利落地撕開包裹在畫卷外側的報紙,一幅幅地攤開在桌上,“舒小姐,您看,您喜歡哪一幅?”
舒雪丫機械地往前走了幾步,抬眼掃去,並沒有鑒賞出有什麼特別之處,便隨便指了一幅,“這幅。”
素白的指尖剛觸及到畫卷,她本平靜如潭的瞳孔驀然微微收縮,身子微微發抖,出現了許久未見的強烈情緒波動,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畫師覷著她異常的神色,不禁也有些緊張,在一邊連聲喚道,“舒小姐?舒小姐?您怎麼了?”
許久,舒雪丫才回複了正常的神色,然而嘴邊噙著的笑卻比從前更加寂冷,有幾分譏誚,也有幾分自嘲,淡淡地答道,“沒事。”說著,她的視線依舊久久停滯在那個方向,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到眼睛發紅泛酸,她這才閉上了眼睛,差些就要禁不住掉下淚來。
那用以包裹畫卷的一方報紙上,大大的標題粗黑加重——“歐氏集團總裁將於三日後與淩氏千金訂婚,世紀婚禮舉行在望”,而報紙上方標的日期,恰好正是三天之前。
也就是說,歐陽徹和淩佳今天就要訂婚了。
訂婚……淩佳想到此,又是一陣歇斯底裏的笑,笑到咳嗽依然未曾停止,以掩飾就要奪目而出的淚水。僅僅是一個標題,就已經刺疼了她的眼睛,此時哪還敢再去看報道的內容?一時間,她心中卻又覺得好笑。既然他們已經訂婚了,歐陽徹是還無謂地每天給她送這些東西做什麼,想給她證明什麼嗎?
淩佳終於達到了她一直以來的目的,此時應該很開心吧。
“舒小姐……”畫師尚不理解她為何會有這樣大的情緒轉變,依舊有些慌張,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
“全部帶回去吧。”舒雪丫終於笑夠了一般,一手捂著發疼的心口,一邊懶懶地揮了揮手,“我不需要。”
畫師看起來很是為難,“可是歐雇主之前吩咐……”
她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歐陽徹不讓,就毀了吧,撕掉也好,燒掉也好,留給他收藏也好,與我何幹?”她搖搖晃晃地走上了樓去,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或者說抱著的最後一絲對歐陽徹的希冀,全因為那簡簡單單的一行鉛字,而徹底崩塌毀滅。每天必經的螺旋樓梯此刻似乎變得出奇的長,她連步子都沒有力氣走穩,隻能扶著欄杆,像灘爛泥一般。
常日跟隨在她身邊的女仆本想來扶她,卻被她一手揮開,堅持著自己走到了房間裏,反鎖上了房門,這才慢慢地滑下,倚著門板坐在了地上,出神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