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暖雪

(下篇)

(七)

距離達達利亞被罰入辛者庫已經一月有餘,他倒是隨遇而安,在辛者庫老老實實幹著苦活,毫無怨言。而鍾離可沒那麼好受,他現在每每路過禦花園時便會想起那晚,想起在兩人肢體糾纏的時候,達達利亞明橙色的長發垂落下來,與自己的發絲繞在了一起。

這樣的回憶與體驗讓鍾離在感到羞恥的同時,卻又會控製不住的心跳加速,甚至有些期待這樣的感覺。他越是不想,便越會想起達達利亞,想起那一晚,於是後來,鍾離幹脆不再去禦花園了,就是路過也不肯。

一日傍晚,鍾離批完奏疏,便打算出去散步。他沒有去禦花園,而是去了與禦花園相隔很遠的翠華池。

翠華池雖名為池,但實際上卻大的像個湖泊,翠華池裏種滿了荷花,眼下正值初春,池麵雖無明麗動人的荷花,但清澈的池水在微風拂過時那波光粼粼的樣子,卻也格外讓人感到舒心。

鍾離在翠華池呆了很久,直到月光灑滿水麵,讓這麵碧波微漾的銅鏡開始泛起銀白色的粼光。後來,鍾離幹脆獨自泛舟於水麵上,不想旁人來打擾。

此時,正是天地寂靜,隻有水波流動與蟬鳴蛙叫的聲音,鍾離倚在船頭,看著這月夜下的一池碧水,心境也漸漸寧靜了下來。

但過不多時,鍾離借著燈盞的火光,隱約看見水麵下似乎有一個黑影,正當他以為這是刺客的時候,那個黑影浮出了水麵,趴伏在了他的船沿上。

“你怎麼在這兒?”

鍾離很吃驚,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而達達利亞則是很自然地從水裏爬上了船,手裏還拿著幾節蓮藕。

“陛下今夜怎麼有興致來這翠華池泛舟?”

達達利亞渾身都是濕漉漉的,一身藍色的衣裳也因被水完全浸濕而有些透明。

“回你的辛者庫去。”

鍾離別過了頭,不想看達達利亞。

“陛下還在生奴才的氣呀?”達達利亞將蓮藕扔在船尾,兀自湊到了鍾離跟前,還把自己一雙傷痕累累的手拿給鍾離看,“陛下,辛者庫的活兒可都太苦了,奴才的一雙手都不成樣子了。”

暖黃色的燈光下,鍾離並沒有理會達達利亞,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達達利亞見鍾離始終不肯看看自己,便幹脆起身打算跳回池裏去。

“你幹什麼?”

鍾離見達達利亞欲要跳進水裏,連忙抓住了他的手,製止了他想要跳下去的動作。

“當然是回辛者庫去了。”

“那也不必這樣回去,初春乍寒,這夜晚的池水多冷你不知道嗎?”

鍾離關心的話語讓達達利亞很開心,他的臉上隨之露出了笑來,這時,反應過來的鍾離立即撒開了達達利亞的手,但沒過一會兒,鍾離便又把達達利亞的手給抓了回來,仔細看了看。因為,在剛才抓住達達利亞手的時候,他就觸碰到了達達利亞手上那些已經結痂的疤痕。

銀白月光下,鍾離看見達達利亞原本白嫩細膩的手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有還泛著血紅的新傷,也有已經結痂了的舊痕,這些傷被鍾離看在眼裏,心裏也同時在隱隱作痛。雖然鍾離確實想懲罰一下達達利亞,但當他真的看見達達利亞因自己而受傷受苦的時候,便會又忍不住地心疼後悔了起來。

“知錯了嗎?”

鍾離輕輕撫摸著達達利亞的手背,似乎想將這些傷痕全都給抹去。

“陛下,奴才知錯了。”

達達利亞低下頭,輕輕握住了鍾離的雙手,他表現的很是順從,但實際上在達達利亞的心底,他早已樂開花了,因為這些傷都是達達利亞故意為之的,畢竟他是個狐仙,若他當真不想的話,又怎會讓那些活兒傷了自己費心保養多年的玉手?

“那便回來伺候吧。”

鍾離終於還是鬆了口,他心疼達達利亞,已經後悔當初將達達利亞罰入辛者庫了。

“是,陛下~”

達達利亞的話音剛落,他就撲倒了鍾離,兩人一齊臥倒在小舟裏,差點兒沒翻下船去。

“你——放肆!”

“不是陛下讓奴才回來伺候的?”

“朕並非指那個意思。”

“那陛下是什麼意思?陛下明明也很喜歡那種感覺,不是嗎?”

過不多時,熟悉的感覺再次爬滿了鍾離全身,月光灑在他白皙的頸間,上麵達達利亞留下的薔薇色印記,在朦朧的夜色裏隱約可見。

他們就像灑在湖麵上的銀白月輝一樣,完美地融為了一體,又如充斥著黯淡夜色與銀色月光的天地般,靜謐地黏膩在一起,感受著那如石子砸進無瀾的水麵蕩起浪花般的激烈感覺,那直衝上頭頂的歡欣與暢快,那讓人欲罷不能的瘋狂與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