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其琛說:“以寧很好。”
江連雪低了低頭,再抬眸時,神情分明是寄含托付之心了。“唐先生,以後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請你多包容,姑娘家難免有做得不好的時候,但不是她不懂事兒,是很多很多東西我並沒有教會她。她第一次來月事的時候,我都沒有注意過,還是她自己把存錢罐打爛,拿著一把硬幣零錢去買的衛生棉。”
江連雪聲音都哽咽了,寥寥數語再說起,是幡然醒悟,是後悔莫及。缺失過的責任在日後的歲月裏,都會化作綿綿細針,紮出的全是遺憾悔意。
唐其琛坦然如常,包容著江連雪的一時失態,他整個氣質就很能震住場麵,鄭重其事時,更顯得一諾千金,他誠懇道:“伯母,我會照顧好以寧,您放心。”
江連雪把眼淚忍回去,幾秒的平複,又變回了瀟灑恣意的模樣。
溫以寧買了三瓶水走過來,遞了一瓶給江連雪。
江連雪發飆道:“你毛病啊,我走十分鍾就到家了,浪費錢是不是。”
“兩塊錢浪費什麼啊,你不喝就倒掉!”溫以寧也氣暈了,“下次再給你買東西我就是豬。”
江連雪冷聲一笑,“滾蛋吧你!”然後撥了撥頭發,揚著下巴就走了。
江連雪的背影清減消瘦,遠遠看著,那條裙子似乎都大了半號,溫以寧心頭忽然升起一種很撓神的感覺,就這麼幾秒,壓著呼吸都有點悶。
她下意識的開口:“媽!”
江連雪腳步漸慢,但依然沒回頭。
溫以寧大聲說:“好好吃飯,別減肥!”
——
回到上海,唐其琛在湯臣一品的那套公寓已經收拾一新,老餘把他的衣服電腦都從老宅送了過來。四點多,唐其琛沒再去公司,他主臥的衣櫃空出一半,然後把溫以寧的衣服都掛著了。
左邊是他的襯衫,從深到淺的排列,每一件都熨得工工整整,再往右是他的領帶,一個長方形的絲絨盒裝著,又分成幾十個小格子,什麼式樣的領帶都有。溫以寧看了半天,唐其琛就從後麵摟住她,低聲問:“喜歡?”
溫以寧笑意微彎,“嗯,你打領帶很好看。”
唐其琛雙手扣著她的腰,咬了咬她的耳垂,“那晚上用來綁你,更好看。”
溫以寧赤著臉推了他一把,“討厭!”
唐其琛眼角彎出一個小勾,怎麼看都不太正經。
晚些時候,柯禮過來彙報工作,看到溫以寧時笑得很開心,“以寧,好久不見。”
溫以寧說:“來的正好,一塊吃晚飯吧。”
柯禮沒當即答應,而是看了眼老板。
唐其琛說:“吃吧。”
他才欣然,“那就辛苦你了以寧。”
兩人就在客廳談事,柯禮這次帶的文件多了一些,三月見了底,一個季度又過去了。各種財務報表都得讓唐其琛過目,數據都是沒問題的,最重要的是二季度的一些項目計劃,唐其琛對這部分看得更仔細,他沒開電腦,就用筆在紙上刪減修改。他和柯禮之間的工作默契太足了,不用長篇大論,有時候就一條線劃下來,或者圈個關鍵詞,柯禮就領悟了他的意思。
“昨天的例會上,陳總和秦總為了銀行的那個案子起了爭執,早上我見著秦總,那氣兒看來一時半會也消不了。唐耀就在年初的時候來參加過一次董事會,之後再沒有現身。他人在北京,聽說是對一個航天飛行的項目感興趣。”柯禮事無巨細地彙報,公司的人事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唐其琛說:“老秦是老爺子的人,他那脾氣盡得真傳。你知會陳總,就按著這個分寸和他抬,收拾不了的時候,老秦自然會來找我。”
內部洗牌,柯禮深諳其道。
“至於唐耀。”唐其琛忽就沉默了片刻,然後說:“去打聽他感興趣的那個項目情況。”
柯禮一一應著。
不多時,溫以寧把煲好的湯端上桌,響亮的一聲:“唐其琛,吃飯!”
柯禮被這稱呼驚了一跳,直呼其名擱老板這也是很少見的。他又留意了番唐其琛的表情,然後低頭笑了笑。
唐其琛睨他一眼,“有事?”
柯禮不敢,隻含蓄的說了聲:“唐總,恭喜。”
菜很素雅,基本是按著唐其琛的口味來的,但桌上多了兩道川菜,溫以寧擺著筷子,對柯禮眨眨眼,“禮哥,咱們是能吃辣的。”
那句“哥”和“咱們”實在刺耳,唐其琛坐下後,很淡的一句,“柯禮不吃辣。”
溫以寧不滿道:“哪有,我們明明一起去川菜館吃過飯。”
不說這句還好,一說出口,唐其琛的神色更寡淡了,他重複一遍,“柯禮不吃辣。”
溫以寧不搭理,直接望向柯禮。
柯禮稍稍低頭,坐在老板身邊壓力有點大,清了清嗓子,說:“好的唐總,柯禮不吃辣。”
飯後他們繼續在客廳談事,溫以寧懶在沙發裏玩手機。她跟江連雪在發微信,一小時前問她吃飯了沒有,現在才給回複說吃了。江連雪一直就這樣,對關心的回應總是有延遲。溫以寧聯想到昨天那個背影,心說大概是自己多思了。
半小時後,公事談完。
溫以寧掐著時間的把藥和保溫杯遞給唐其琛。都是一些鈣片和魚油之類的保健品,手術之後便沒再吃過止疼藥。柯禮三番幾次欲言又止,他表現得不太明顯,但溫以寧還是注意到了。
她自覺的要回避,卻被唐其琛扯住了衣袖,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
柯禮明了,也不再顧忌,說:“東皇娛樂的程總昨天特意問過我,張齊導演有一部新劇明年要開拍,劇本很好,製作團隊也不錯。程總讓我問問您有沒有投資意向,如果有的話,他可以讓安藍去試鏡女主角。”
柯禮沒把話說得很直白,但意思還是透了。唐其琛不太涉及文娛行業,他產業下的一家與亞彙集團無關的個人公司卻有這方麵的涉足。這幾年幫襯了安藍不少,爭取過很多的好劇本。
聽到這裏,溫以寧也猜到了意思。其實她心裏對這些事兒並不太介意,感情不是自私占有,她也沒想過讓唐其琛為了自己放棄任何。她心如止水,然後就聽見唐其琛說:“回給程總,這一次我不參與,以後我也不會參與。如果他需要幫助,我可以為他介紹意向投資人。”
柯禮麵色無異,依舊平靜。但他心裏還是沉了幾沉。
唐其琛做決定的時候,從不會把話說得棱角鋒利,平鋪直敘的闡明立場,很簡單也很殘忍。安藍這層關係,唐其琛在一層一層的剝離,並且用了一種最傷情分的方式。
晚上十點,浴室的門打開,唐其琛裹著一身熱騰騰的水汽洗完澡走出來,溫以寧盤腿坐在床上拿他的ipad看電影,看的藍光原版不帶字幕。她按了暫停,然後抬起頭問他:“你晚上怎麼回事兒啊,柯禮明明是能吃辣的。”
唐其琛擦著頭發,上身裸著,腰間係了條深藍色的浴巾,說得天理昭昭,“你單獨給他做了菜,他不能吃。”
溫以寧氣笑了,衝他挑眉,“這種醋你也吃?”
唐其琛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走過來壓著她的後腦勺就往自己身上帶,“不吃醋,吃你。”
室內很快升了溫,溫以寧被他壓在身下,稀裏糊塗的看到他關了燈,再轉身時,手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條純黑色的領帶。
唐其琛是個很能收的男人,自青春期起,就有很多很多女生對他有過各種暗示,但他這人天生冷情克製,感情不濃烈,對性的追求也並不熱衷。當然也不是沒有過宣泄奔放的時候,和傅西平那一兜哥們兒聚在一起,成熟男人哪能沒嗜好,傅西平總能找到各種資源。解了一時的渴,但總的來說,唐其琛還是相當性冷的,加之唐家家風嚴苛,絕不允許以花邊新聞的形式上報,唐其琛收的住心,穩的了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