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蘇亦推開了地下室的門,咳嗽了兩聲,他戴上口罩,這裏揚塵很大,混合著腐鏽的黴灰味,門軸發出吱呀一聲怪響。
灰蒙蒙的飛塵裏,廢舊家具東倒西歪地被堆在一邊,看來是有人在這裏大肆翻找過,像抄家、像強盜過境。
“你來了。”
輕佻的聲音在地下室裏回蕩。
啪嗒。蘇亦打開手電筒,看見魔術師站在房間中央,穿著黑西裝,手插在口袋裏,身子倚靠著一張廢舊的石床。
一副裝腔作勢的模樣。
“叫我來幹嘛?”蘇亦沒有貿然過去,就站在門口問他。
“別離我那麼遠,過來,來嘛~”魔術師笑眯眯地朝蘇亦招了招手。
蘇亦:……
保命係統:“老婆,沒事,過去吧。這隻狗雖然變態不過不會傷害你的,說不定它找到了什麼東西呢。”
…狗?
蘇亦有點奇怪保命係統的用詞,不過他沒有追問,他朝魔術師走去。
“看,我在床下發現了這個大寶貝。”
魔術師朝地上一指,蘇亦低頭,立刻停下腳步,不自覺地退後了一點。
石床被魔術師推開,露出床底下的東西:
……六芒星!
鮮紅鮮紅的六芒星,雕刻在地上,每一條線條都是深深凹陷的槽,就是一個巨大的血槽。
這應該就是當年珍妮弗被獻祭的六芒星陣,但不應該是鮮紅的。
蘇亦蹙著眉,走近點看,過了這麼年血應該早就發黑了,不可能這麼紅。
手電筒抬起來,對準,明亮的光照進血槽……
突然,看到了什麼,蘇亦握著手電的手有點抖。
他抿著唇,一言不發,那血槽裏麵全都裝著一種東西:
密密麻麻的蟲,紅紅的七星瓢蟲!
一大堆死掉的七星瓢蟲堆積在血槽裏,有些還沒死透,肢節抽搐了幾下。
蘇亦閉了下眼睛,忍著不適感,手電光照到六芒星陣的邊緣還有點字。
好像是英文字母…蘇亦再看了幾眼,不對,這似乎是拉丁文。
刻的非常潦草,而且被人為地惡意刮花了,蘇亦盯著看了好一會,實在沒法辨認出任何一個詞。
這應該是教人如何使用六芒星陣之類的咒文……
“另外。”
突然,幽暗的空間裏,蘇亦聽見魔術師張口吟誦:
“對著鏡子,用鮮紅活體繪刻六芒星陣。每年重複一次,即可。”
!!
……魔術師…是在告訴他那句拉丁文的意思嗎?
蘇亦心裏湧起極度不好的預感,他立刻叫道:“別再說了!”
這句拉丁文被刮花了,也就意味著玩家是沒法自己探索的,係統不想讓人探索,而魔術師作為被係統嚴管的NPC竟然直接這樣告訴他?!
“嗶——!嗶——!”
突然,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蘇亦看到魔術師的光屏彈出好多個血紅色的彈窗:
【警告!嚴重警告!玩家-魔術師,在扮演[鬼]的過程中故意向其他玩家泄露秘密】
【已嚴重觸犯NPC第一法則:絕對忠於係統。其情節極其惡劣,忠誠度有待考驗,現判定處以B級懲罰】
“滋滋——”
蘇亦看到魔術師麵前徐徐升起一座……
電椅!
密密麻麻的電線接在電椅上的頭盔裏,電流會通過大腦,粗壯的鐵鏈會捆住四肢,這個如果真的坐上去……
“你愣著幹什麼!快跑啊!”
蘇亦細小又焦急的聲音拚命催促魔術師,係統的懲罰隻要反應快其實應該是可以躲掉的,像林娜醫生遭遇頸圈炸彈那樣,隻要身體素質夠強能在瞬間躲開就會沒事的!
可魔術師並沒有躲,他卻坦然站在原地,嘴角還掛著那種賤兮兮的微笑,手插在西裝褲裏,一副紈絝浪蕩的樣子。
……在電椅麵前還裝什麼瀟灑!蘇亦急了要過去把魔術師推開,保命係統立刻叫起來:
“老婆別去!NPC的處罰是躲不開的。”
玩家受罰如果真的有本事能躲開的話,短時間內係統不會再發動懲罰,會放玩家一馬。但NPC隻要被發現可能不忠會立刻上刑處罰,熬的過來算命大,如果去躲,反而更證明是對係統不忠,會直接被處死。
蘇亦:“那…難道就隻能站在這兒看他上電椅嗎?”
保命係統:“用不著擔心他,你看他那麼吊兒郎當的樣子,肯定是自己有辦法呢。”
下一秒,蘇亦就聽見魔術師對著光屏,發出懶洋洋的聲音:
“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了?”
黑皮套的手伸起,在光屏上點了一下,對處罰提出異議:
“原來這段情節不就是由鬼來念咒文,把找來這裏的玩家嚇得屁滾尿流?”
光屏沒有回答他。魔術師自言自語地啊了一聲:
“抱歉,一時忘了,那可能是原版劇情,現在新版是沒這段了嗎?嗐,害我背那段拉丁文背了好久。”
光屏上光標閃爍,然後打出一行鮮紅的血字:
【你當了這麼多年npc連基本劇情都會忘?】
魔術師:“我當了那麼多副本的npc,哪能每個劇情都記得那麼清楚,老員工就不會工作出錯了?
“再說了,你抓一個這麼漂亮的玩家放進來……”魔術師調侃地看了蘇亦一眼:
“哪個NPC還能專心工作呢?一時記混了劇情也情有可原吧。”
光屏調轉角度,對準蘇亦的臉,蘇亦不知道現在是要幹嘛,臉上有點迷茫,微小的表情顯得整張臉更加鮮活動人。
藍光掃過五官,光屏開始讀取掃描結果:
…檢測到一名人類,美貌評級:
S級!
——過於驚人漂亮的美貌,對人類的吸引力高達99.9%,丟在人群中也會被迅速注意到,近距離盯著看時,可能會出現呼吸困難、心跳加速、無法思考導致大腦智力下降等反應。
光屏:……
魔術師:“看吧,我沒說謊吧?你判我工作失誤、不夠敬業,或者說我色迷心智,這些我都認,可是判我對係統不忠,這就有點不公了吧。”
光屏的光標閃爍三秒,似乎在考量,過了一會兒,將原本的判定修改為:
【監測到玩家-魔術師,在扮演[鬼]的過程中出現重大工作紕漏,玩忽職守、色迷心智,已嚴重觸犯敬業奉獻法則,即刻停薪停職,退出副本】
光屏發出一陣藍光,包住魔術師,那些光在他背上聚集成一團,立刻一沉,像千斤墜一樣要把他壓到地上去……
魔術師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整個人蹲下,他雙手撐在地上,不肯跪下去。
來自光屏的重壓越來越重,他的手臂爆出青筋,似乎還想用盡全力地停留在這裏,哪怕多一秒。
蘇亦走到他麵前,看到魔術師艱難地抬起頭,明明快要受不了了,還要在他麵前勉強維持臉上的笑意:
“親愛的,我得走咯。”
“…你…還裝!”蘇亦蹲下來,跟魔術師麵對著麵,他開散的裙擺垂落在魔術師的腦袋旁,這變態側過頭,故意嗅了嗅:
“還是這麼香呢,真想多聞一聞你。”
“…變態。”蘇亦別過臉小聲地說,卻沒有移開裙子。伏在地上的魔術師又能多吸一口。
毛絨絨的呼吸在裙子底下,蘇亦忍著那種熱意,他很想問魔術師,為什麼不惜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也要告訴他那句話,以及……
為什麼要這樣幫他?
魔術師…是鬼,也就是最開始給他遞心髒病藥物的鬼少爺。
那時蘇亦還沒有發過病,其他玩家對他的印象最多就是這人比較弱小,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有心髒病,更不可能知道他平常會吃什麼藥。
…如果不是在現實裏認識他的人,怎麼會進副本沒多久就給他遞藥?現在還冒著被係統罰死的風險,也要偷偷為他多念一句台詞?
蘇亦朝魔術師張了張口,沒有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