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中,整個學院裏都靜悄悄的,無人出來走動,隻有蟬鳴聲在密林中作響,此起彼伏,帶來些許喧躁。
院長室內,弗蘭德正襟危坐著,他手邊放著盞茶,對麵也放著盞茶,不知是在等誰來。
過了有一會,木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素麻長袍的男人走了進來,連日趕路,使他麵上尚有些倦色,弗蘭德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他一把攬過男人,激動的道:“小剛,我等你許久了!”
大師看著老友,不禁搖搖首,掀唇一笑:“多年不見,你倒是沒怎麼變。”
“哪沒變?我都快成個糟老頭了。”說笑著,弗蘭德把他按在椅子上,又將那盞茶推了過去,指尖還有餘熱,幸好沒涼:“快嚐嚐,還是你以前喜歡的。”
大師倒沒說什麼,接過後,直接將茶喝了個幹淨,他眉眼垂下,默了會兒,才笑道:“味道一樣。”
弗蘭德看著他,頗有些感慨的道:“一晃都這麼多年了,再來就別走了。”
大師將茶盞放下,靠在椅背上,輕籲了口氣:“我留不了多久,等小三畢業,我還是要走的。”
“走哪?繼續浪跡天涯?”弗蘭德不讚同的看他,難得的沉下了臉:“我不同意,你既然來了,不待個三年別想走。”
拗不過他,大師扯扯唇,避開了這個話題:“小三最近怎樣?”
“放心吧,我還能虧待了他不成?”弗蘭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輕眯起眼,指尖一下一下的叩著桌子:“你這個徒弟,很有天分。”
“這是自然。”談到唐三,大師的麵色輕快了些,言語中都帶起了笑意:“阿汀也來了吧?”
弗蘭德頷頷首,手邊還壓著一遝紙,那是小怪物們的入學資料,他看了大半天。
“阿汀?是小名麼?她資料上寫著的是季汀呀。”
弗蘭德說著,抿了口茶,從手邊的那遝紙裏翻出了屬於阿汀的那一張。
“喏,你瞧。”
對麵坐著的大師聞聲望了過來,他接過資料單,低眸察看了一番,而後回答道:
“或許是小名,我聽小三喊習慣了,這資料單上寫的學籍和戶籍地也都對,她是來自海濱城沒錯的。”
“有錯也沒事,反正學院也不在乎這些,不過這孩子的武魂倒是稀奇的很…”
弗蘭德摸著下巴,視線在大師手裏的資料單上頓了頓。
聽好友說到這,大師神情微肅,不可置否的點點頭,旋即又慢慢的說道:“我想,若是這事傳開,怕是會招人眼熱。”
“你會不會擔憂太過?在學院有我們這幫老師,誰敢來找不痛快?”弗蘭德並沒多深究其他,反倒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學院沒名氣,在外頭說起史萊克,估計別人都不知道是什麼。
聽到這話,大師眉頭一擰,他素來心細如塵,明諳利弊,這其間的錯綜複雜自然也心有所會:“在學院裏自然是無虞,但要是出了學院呢?你莫不是忘了?兩年後還有個魂師大賽呢。”
是了,全大陸的魂師大賽幾個小怪物是必得參加的,到那時就不同於平常了,眾學院彙聚,是非較多,一動一靜全在明麵上,要是再有武魂殿摻和幾腳的話…著實會麻煩些。
“那依你看,該怎麼辦?”這事一提起,弗蘭德也沒了喝茶的心思,他站起身,在不大的屋子裏來回走著。
大師搖搖頭,抬手撫著額,將他喚住:“你著急也沒有,魂師大賽是個契機,對幾個孩子和學院都很重要,要我說,就一切隨緣吧,到時候避著些鋒芒,應該沒有大事。”
弗蘭德站住腳,將他的話細細的考量著,距離大賽還有兩年,一切尚早,有什麼變數還不知道,也隻能按小剛的法子走了。
這一整日下來,學院裏多了個人的事情在弗蘭德的授意下,沒有驚動小怪物們,他們一天都窩在宿舍裏,除了睡眠休息,再便是修煉,為了明天的行程做著準備。
秋日裏,過了悶熱的晌午,風便會轉而涼下,不同於噪雜紛囂的城鎮,星鬥森林遠離人煙,獨自盤踞著西北的大片土地,密林戚戚,奇枝盤虯,一入外圍便能感覺到沁涼的和風拂拂而來,讓人不覺心神一清。
其中鮮少有敞平的路徑,四下裏葳蕤蓊鬱,涓流汩汩,螢蟲飛踞於碧叢茂葉間,似點點星火輝爍搖曳,映的暗處一亮,蒼蒼巨木下,藍草葳蕤,瓊花若玉,滿目盛芳數不勝數,像片聚靈地寶,扶搖仙境。
這還僅僅是外圍,魂獸多為低階,且數量隻有千百,遠不及內圍的繁多。
日暮漸下,紅霞披垂,一道劍光似芒星貫月般悄然衝破了滿林的寂靜,那人玄色鬥篷,踏裂了水窪裏的餘暉,直直的向森林內圍走去。
顧修沒有刻意放輕腳步,腿邊皆是半高的雜草,在行走間刮著靴側,發出咂咂的噪音,他以一道劍光開路,破開馥鬱的花香和晃目的螢火,像把寒光惻惻的利戟,在越發暗下的林葉間鋥亮如銀。
外圍距內圍相隔數十裏,極少有魂師會選擇去中心處,因為那一路的危險重重,誰也不知半路上會蹦出個多少年限的魂獸,無人入內,皆是為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