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夏漫回家前,夏母因為頭痛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個下午,隻是她並未放在心上。自丈夫去世後,她就患上了不輕不重的偏頭痛,一個月總有那麼一天頭暈惡心,渾身使不上力的時候。
直到看時針過了四點,夏母才強打起精神來出門買了菜,隨意地做了三菜一湯。
夏漫喝著最愛的湯,卻覺得舌尖苦澀,熱湯像是要把她的心也燙得皺縮起來。
夏母見她喝湯喝得異常緩慢,不確定地問道:“漫漫,怎麼了,是不是媽媽做的湯不和你胃口?”
“不是,當然不是!”夏漫連忙打斷母親的話,以防她胡思亂想。
夏母將信將疑:“那為什麼一直苦著張臉,是不是工作上遇上了不順心的事?”
夏漫胡亂地抹了把臉,再抬頭時已經換上了一臉的輕鬆,可隻有自己知道要在母親的注視下掩飾起悲傷有多困難。
為了不讓母親為自己的事情擔心,她隻得胡亂找了個借口:“剛接手工作,有很多地方還是摸不清門路,不過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會自己調整好心態的。”
“真的是這樣嗎?”夏母見女兒一臉的信誓旦旦,倒不好再問,又給她盛了碗湯,“來,多喝點湯,回了家就別再想工作上的事了。”
夏漫剛要接過碗,夏母端著湯的手卻突然不受控製地一抖,熱湯撒了一地。
可夏漫哪裏顧得上一地的狼藉,忙拉過母親的手仔細檢查,聲音悶悶道:“有沒有燙著哪裏?我都已經是這麼大的人了,你還給我盛湯做什麼呀?”
“沒事沒事。”夏母忙把手抽出,不讓女兒看到自己泛紅的指尖,“剛才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覺得手腳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氣一樣,連個碗都拿不起了。”
夏漫揉了揉酸脹的眼睛,低著頭道:“媽,要不……從明天開始你去住院吧。”她不敢朝著母親透露實情,隻好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現在杭城好多有錢人每年都會去做固定檢查,在醫院住上個把星期,等把身體調理好再出院。”
夏母不知她這話是真是假,可也知道現在家裏的經濟情況,笑著摸了摸夏漫的頭,說道:“你也說了是有錢人才會這麼做,以咱們的條件就算了。或者等你和夏音以後掙了大錢,我再去享受有錢人的生活也不遲。”
可是,以母親現在的病情真的還能等到這一天嗎?夏漫根本不敢去想以後的事。
她緊咬著嘴唇,不一會兒舌尖就染上了一絲腥甜味,她竟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把嘴唇咬出了血。
夏母對這一切渾然不知,雖然自己這個女兒向來乖巧懂事,可也因為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比較少,她比同齡人要早熟得多,遇上總有自己的考量。
夏母很多時候其實並不能將她徹底看透。
吃過晚飯,夏漫搶著洗碗。夏音最近因為要參加一個全國性的繪畫比賽,每天放了學還會有專門的培訓,過了九點才能到家。
夏母要來廚房幫忙,夏漫哪裏肯依,把她推回了房間。
洗過碗她在沙發上坐下,答應了夏音要去接她放學,隻是拿出手機看了看,離九點還早得很。
她無聊地開了個電視劇,劇情狗血台詞矯情,她心有戚戚地看了兩眼,最終還是關掉電視提前出了門。
她是步行過來的,到附中校門外時正趕上夏音放學。夏音今天心情似乎不錯,雖然依舊是一臉的麵無表情,但腳步明顯比平日裏輕快了不少。
夏漫正要開口問她是不是有什麼開心事,夏音卻難得地主動開口說了起來:“今天杭美教授誇我。”
“夏音真棒。”夏漫見她說這話時興奮之餘又帶著絲苦惱,便關心地多問了一句。
夏音低垂著腦袋走在她身邊,聲音小得像是被風一吹就要散了:“他說我太有個人風格。”
夏漫微愣,片刻便明白她的意思。
個人風格太強的畫有利也有弊,並不是人人都能接受。
她伸手在夏音的肩上輕拍幾下,帶著鼓勵的意味:“你的畫不是人民幣,不是人人都愛。但是姐姐知道,保持你的特色,這條路你走來不會太難。”
夜風陣陣,吹亂了夏音的額發,她臉上一紅,又變回了那個沉默寡言的她,隻是輕輕應了一聲。
夏漫聽著這最簡單的一句回應,卻覺得自己和夏音之間的關係又親近了不少。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已近十點,夏漫打開冰箱看了看,朝著身後的夏音問道:“你餓嗎?我給你下碗麵條吧。”
夏音搖搖頭。
她平靜無波的臉上忽的有些異樣,像是想起了什麼:“媽媽……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