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多水多橋多山,城北小丘小崗相連,如同水中掀起的波浪。
有炎熱,不炙膚;有嚴寒,不砝骨;有愁煞人的秋風秋雨,也有美麗的隆冬雪景。
亭中觀雪,山色有無,雪樹素景,延河白頂,簇著銀帶長水延向白茫茫的遠方。
揚州人將東水域稱之為海,山上建亭名曰“望海樓”,本屬水龍會地界,後被逍遙莊吞並。
大如白蝶,小似塵屑的雪花漫天飛舞,無言娥娜飄散在雪白潔淨的天地間。
寧靜中有蕭音在山間小亭升起。
隨心所欲的吹,完全不似吹xiao的吹,時而低沉時而高昂,摒棄了簫樂的哀怨淒楚,卻又如同本該就是這樣吹,再自然不過。
比起箏,琴,簫顯“小家碧玉”,即使獨孤靜會,也必然不是他鍾愛的樂器,而謝瀟,無論再怎樣熟練,他都不是一個屬於樂器的人。
這樣想著的上官羽,正懶懶地坐在山亭中眺望雪景,身上裹著暖和的水鳥絨鬥篷。李颯在他身旁吹xiao——玉簪素衣,儼然已是中原人的打扮。
一截修竹,鑿幾隻眼,卻能被他吹的如此瀟灑大氣。
氣聚風生,鶩馭雲飛,劃空而馳,振翅千裏。
吹得是長空孤鶩振飛曲。雪景也為之遜色。
“嘟嗚——”
一聲走了調的尖響冷不防突然冒出。
李颯放下竹簫,看著用手堵他簫眼的上官羽。
“教我吹。”上官羽眼睛很亮地盯著他。
“有會的樂器嗎?”李颯問。
“沒有。”
“......宮商角征羽呢?”
“那是什麼?”上官小白鼠好奇地看見李颯臉上的黑線劈劈啪啪全斷了。
“......”沉吟了一會,李颯道:“簫太難學,我還是教你另外一種比較適合的樂器,等會山下碼頭集市就可以買到…….”
話音剛落,人就被上官羽拽出亭外扔到馬上。
“走吧。”
烏騅馬腚上挨了兩鞭,放開蹄子,閃電一般踏入了揚揚大雪之中。
……
春節將至,正是廟會鬧集的盛期。
碼頭下的河灘上,空地很多,搭了不少蘆棚子,棚子裏住著插魚打蟹串糖球賣燒餅的……三教九流。
席棚布帳,鱗次節比,熙熙似潮,人聲鼎沸。
天氣雖寒,熱鬧的氣氛卻是不減。
吹糖人炒花生的高聲叫賣,打錐子擊案有節奏的一聲聲定定郭,定定郭,定,定,定……
上官羽好奇地一個勁地往人堆裏紮——吃完糖餅吃蒲包,左手糖葫蘆,右手一隻小麵人。
最後心滿意足地從甜水麵攤棚下竄出來,拖著李颯往百年玉器老店“古月軒”去了。
相比之下,這兒冷清的多。
一件件價值連城的工藝品陳列在老柳木隔櫃上,大者幾十斤,小者如豆米。
揚州玉器,雕刻精細,因質施藝,大裁決不小用。
上官羽喜好這些希奇精巧之物,每件細細看過,早將學樂器一事拋到九霄雲外。
……
“喂,這兩個哪個更好?”
左手一隻和田玉貔貅,右手一隻辟邪紋掛飾,上官羽舉到不知神遊到了哪處的李颯麵前問他。
“喜歡就都買了吧。”對玉器興趣缺缺的李颯隨口道——語氣極像陪小妾逛街財大氣粗的老爺。
不過幸好兩人也當真都是財大氣粗,這點小錢還不在乎。
“喂,李颯,”上官羽目光戀戀不舍地停在店裏一塊大的離譜的雞血石上。“這個你搬不搬的動?”
“搬不動。”幹脆。
“小颯~”上官小狗狗死命搖尾巴。
李颯深吸一口氣,扭頭看門外。
忽然一把拉了上官羽就往外趕,神色凝重。
“剛剛曉樓樓主從這門口走過去了。”
“他是誰?”上官羽莫明其妙。
“當今武林第一高手——聽說他的兵器是把冰劍,不過不知真假,據說至今還沒人能讓他拔劍。”
“好厲害。”上官羽努力睜大眼睛往人流裏瞧那個傳說中“武林第一人”的背影。
“傳的神乎其神的,不過這中原武林中所謂的高手,名氣大多都高過水準。”
李颯用輕功把他拉到遠離玉器街一個茶攤上坐下,對攤老板喊道:“來壺你們這當地產的山茶。”
“咦?再不去追人就要走了啊?”
“嗯。”
“你不是要去跟蹤他嗎?”上官小白鼠傻乎乎地問。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又不認識他。”李狐狸愜意地喝口茶,感歎:“還是山裏的野茶味厚。”
“……”>_<|||——一拳揍出。
……
臨近中午,二人才牽上馬雇船渡江前往逍遙莊。
午飯是在船上點的一個簡易魚席——四菜一湯幾個熱抄兩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