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戈城萬裏之外的某處與世隔絕的山林,一張老樹盤根形狀的古樸棋盤自然而然地坐落其中。
棋盤上,黑子與白子交錯布列,若有懂棋的高手在此,會驚歎於棋局雙方的精妙布陣,黑白雙子處處攔截又處處延伸,下棋二人的棋術足以被尊為棋聖。
白棋棋手是一名身著樸素袈裟,但麵容俊美得不像話的僧人,他的雙眼平靜地閉著,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棋盤上的種種變化。
黑棋棋手則是一名雙眼半睜,看起來無精打采的白衣男子,他一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則撚著一枚黑子,思考著棋盤的下一步走向。
“聽說昨天星夏國的大將軍失蹤了。”白衣男子忽然想起了什麼,悠悠開口:“算上前陣子失蹤的,東西方已經損失了四個五階了。”
“停戈城現在好像在邀請東西方強者共同商討對策,聖殿騎士團團長和星夏國的射日者都會出席,這件事你怎麼看?”
白衣男子說著天下局勢,半睜半閉的雙眼卻沒有看向僧人,而是專注於眼前的棋盤。
“天下將傾的前兆。”
僧人沉吟片刻後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若有知道僧人身份的東西方國家高層在場,聽到其危言聳聽般的言語必然惶恐不安,某種程度上來說,該僧人的話語比停戈城城主梅格耶的預言更加可信。
若是其“天下將傾”的言論流傳出去,必然會導致人心惶惶,甚至天下大亂!
即便是停戈城城主梅格耶和九聖之一的傑斯,在東西方的影響力這方麵都遠遠不如該僧人,哪怕僧人已經隱居多年。
白衣男子似乎對僧人的回答並不感到意外,依然自顧自地盯著棋盤。
“有什麼打算?”白衣男子下了一黑子之後抬起眉頭看了一眼僧人:“你的說法和我的推測相差無幾,人類的末路已經無可避免,你要去阻擋這一大勢以普度眾生嗎?還是要在這深山老林裏袖手旁觀?說起來你這麼多年沒有出去了,不少世人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緊閉雙眼的僧人沒有回答,而是雙手合十,手中還帶著一串舍利子做的佛珠。
他輕聲低喃:“阿彌陀佛。”
白衣男子對僧人的回答心領神會,幽幽看著他:“不愧是心懷天下的賢者。”
“您高看我了。”僧人輕輕搖頭:“我不過芸芸眾生之一,在天下將傾的大勢麵前,不過一隻撼樹的蚍蜉,哪有什麼普度眾生之能?”
“既然你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天下將傾,那你又何必主動擋在曆史車輪的最前麵呢?”白衣男子麵無表情地下了一子,睜開完整的眼睛看著僧人:“以你的能力,即便是天下將傾也有自保之力,何必舍命執著於救助那些與你素不相識的眾生?”
“為了佛門教義嗎?”
“我並非佛門中人。”僧人平靜回答:“我隻是一名世俗中人,並未皈依任何佛寺和佛教。”說著下了決定勝負的一子白棋。
說完,兩人雙雙沉默,不久,僧人笑了一下。
“世間萬物,陰陽交雜,善惡難辨,但總歸是有其存在的意義的,若是平白無故地就消亡了,未免也太過可惜。”
“搞不懂你保護眾生的動力在哪裏。”白衣男子看著自己敗北的棋局,輕歎一聲:“這一次,是我輸了。”
說完便起身準備離去。
“可以的話,真不想失去你這個能一起下棋的人。”臨走之前,白衣男子負手背對著僧人,突然歎道。
“希望下次見麵,我們都還能一起下棋,如果你還活著的話。”白衣男子深深地轉頭看了一眼僧人,話雖如此,但他心裏清楚,下次見麵,僧人很可能就是一具屍體了。
“雖然以你我的立場,我不該說這話,但還是願你此次戰鬥多加小心。”僧人對著白衣男子逐漸消失的背影微笑:“願你能在天下將傾之前,找到你此生的意義。”
白衣男子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是否聽到便消失不見,山林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
僧人仰頭感受山林的鳥語花香,兔走蟬鳴,時不時甚至還有老虎山豬這樣的猛獸經過,但卻沒有對他進行攻擊,而是親切的在起旁邊坐下打起盹。
僧人輕輕的撫摸動物的皮毛,在隱居山林的這些年裏,這些魚蟲鳥獸就是他的夥伴和家人,這一次出世,很可能就要和它們永別了。
突然,一隻靈鳥從山林之外闖入,慌慌忙忙地飛到僧人身邊,僧人伸出手托住靈鳥,令其落在自己的手中。
在落到僧人手中的瞬間,靈鳥幻化成一封信,感受到信封中的內容後,僧人罕見地微微睜眼。
他看著這封信的內容和署名,沉默許久後輕喃。
“好久不見。”